鐘云疏望著懷里的沈芩,思緒起伏得厲害,有失而復得的喜悅,也有對未來的不安和擔憂。還因為她這一病,原本要起程的運藥大船也暫緩幾日,做了更多的安排和部署。
沈芩醒來以后,窩在他懷里又恢復了平日的淡然,仿佛沈家父子的逝去,隨著她退熱的大汗而遠去。
但是他很清楚,她沒有放下,只是把這些悲憤無奈都埋進記憶深處,不哭不鬧,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是的,她一直都認為活著的人更加重要。
“想哭,想說話,我都陪著你。”鐘云疏摩挲著沈芩纖細的腕骨,三日高熱,又把她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耗掉了。
“好。”沈芩轉過身,靜靜地靠在鐘云疏胸前,和他一起呼吸起伏,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眼角一次次地濕潤,濕濡了他胸前的衣襟。
鐘云疏的胸膛被第一滴淚水濕濡的瞬間,就知道她哭了。
她如此不同,沒有哽咽,沒有啜泣,獨自處理所有的喜怒哀樂,從不讓自己崩潰失控,只是靜靜地流淚。
此時此刻的她,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讓他心疼。
鐘云疏很想安慰沈芩,最近兩年六部帳冊的可信度都降得厲害,即使登記照冊也不見得就一定死絕,可是轉念一想,整個大鄴有能力救沈家的人基本都在客棧內,還都因為各種原因錯過了施救時機。
這些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沈芩的眼淚流夠了,才緩緩抬頭,剛想說謝謝,卻發現眼淚把鐘云疏的前襟都泡透了,偏偏他穿了一件素白色單衣,沾水就有了半透的效果,輪廓分明的肌理清晰可見。
“怎么了?”鐘云疏見她臉頰微微泛紅,以為高熱又起,趕緊伸手探了一下額頭。
“啊?”沈芩迅速回神,視線到處亂瞟,“沒什么呀。”
鐘云疏低頭一瞧,陡然明白沈芩臉紅的原因,可偏偏這時候兩人的視線正好撞上,尷尬莫名。
沈芩眨了眨眼睛,迅速退開半步,佯裝無事:“你還是回去換件衣服吧。”
鐘云疏清了清嗓子:“我去去就來。”
忽然門外傳來阿汶達的聲音:“錢師弟!能進來嗎?”
“進來呀!”沈芩下意識應門。
進門的阿汶達和出門的鐘云疏差點撞在一起,兩人迅速躲開,然后繼續進出。
阿汶達的觀察力與沈芩鐘云疏不相上下,進了屋子,樂呵呵地打趣:“老實交待,你倆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啊?”沈芩裝出一臉聽不懂的樣子。
“裝什么裝?”阿汶達立刻拆穿,“我是說,你和鐘云疏談戀愛到什么程度了?哎喲,你倆剛才不會那啥啥了吧?”
“啊?”沈芩慢了三秒才反應過來,怒道,“小白,咬他!”
始終竹簍蹲的白鹿蹭地跳起來,咧著一嘴大牙把阿汶達追得滿屋子亂躥。
“謀殺親師兄啊!”
“救命啊,鹿咬人啦!”
“錢師弟,師兄錯啦!”
沈芩這才攬過白鹿脖子,揉大鹿頭:“哼,這還差不多。”
阿汶達一身清爽地進來,十分鐘沒到,就坐在地榻上直喘氣:“恩將仇報啊,我守了你三日!你一聲謝謝都沒有,竟然還暴力傷醫?!”
最沒想到的是,平日里萌萌的白鹿,竟然這么兇殘!
“你咬我啊?”沈芩可囂張了,欺負師兄毫無壓力。
“啊,我的心好痛!”阿汶達裝出心絞痛的樣子,“后背放射痛,左肩放射痛……”
“好啦,好啦,以后可樂隨便你喝,炸雞每周一次……可以了吧?”沈芩知道文師兄很皮,沒想到穿過來以后更皮,很受不了地退了一步。
“你看師兄餓得這么瘦,一身排骨,三月不知肉味兒……”阿汶達唱作俱佳,“一周兩次炸雞,每天都要有可樂。”
“不行。”沈芩高熱初退,完全沒有胃口,一聽炸雞就覺得膩得慌。
片刻以后,陳娘崔萍和楊梅,端來兩個大食盒,酸梅湯、可樂、水煮蔬菜調汁、涼粥等等擺得滿滿當當。
“文公子,如果這些不合胃口,我再去做。”陳娘滿懷感激地看著阿汶達,真不愧是沈芩的師兄,醫術著實厲害。
阿汶達看得眼睛都直了:“合胃口,很合胃口。”這些都是夢里才出現的東西啊!!!
“慢用。”陳娘和楊梅又腳不點地趕去熬藥。
崔萍坐在沈芩身旁,又是探額頭,又是摸臉,心疼不已:“瘦得只剩兩只大眼睛了。”
“姐,我每天吃啊吃啊的,又會吃胖啦,”沈芩嘿嘿一笑,捧著酸梅湯一氣喝了半罐,“啊,姐,你和村長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藥?”
“吃啦,我們很聽話的。”崔萍邊回答,邊給沈芩盛湯挾菜。
沈芩雖然沒有胃口,還是硬著頭皮一點一點吃進去,與旁邊吃得不亦樂乎的阿汶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結果還是一樣,阿汶達不僅把自己份吃了,還把沈芩的吃了大半,堪稱“飯桶”。
崔萍把碗碟收走,又囑咐了幾句,才放心地離開。
阿汶達打了個飽嗝:“錢師弟,我在南疆大鄴這幾年,真的沒遇到過崔萍徐然這么聽話的病人,還有,包括你高熱時,我沒有退燒藥,只能溫水擦浴,整個客棧毫無異議。”
“不管我要做什么,他們都配合,簡直神奇。”
沈芩笑了:“當初在掖庭對抗霍亂的就是他們,你是我師兄,還露了這么一大手,肯定尊敬你呀。”
阿汶達嘆氣:“要是南疆各部百姓也這么聽話該多好?!”
“文師兄,只要我們能確定生下怪兒的原因,證明給他們看,你的威望絕對比佘女高。到時,你取代佘女位置,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沈芩吃飽了,漸漸有了精神。
“你只是剛退熱,怎么又開始琢磨事情?”阿汶達的心情有些復雜,“你憂思過度,身體過勞,能不能讓自己先喘口氣?”
“好吧。”沈芩乖乖點頭,小命最重要。
阿汶達用微酸又帶著憧憬的語氣問:“你們到底進展到什么程度了?我很認真的!”
沈芩眨了眨眼睛:“平日牽個手啊,就這樣。”
“我不信!”阿汶達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方才鐘云疏出去時,異色眼瞳里像映著火焰,平日只牽手,誰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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