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遇

第一六零章 再借個肩膀

(小說屋)

都說無巧不成書。

齊遇和宦享要是早幾分鐘下來,可能不會遇到黃冰冰。

要是晚幾分鐘下來,黃冰冰就可能會被酒店的保安和大堂經理給請走。

不管是早了,還是晚了,對于齊遇來說,都可以算是沒有出現過。

但齊遇就是這么剛剛好,遇到了正在歇斯底里的、還沒有被拖走的黃冰冰。

麗思卡爾頓這樣級別的酒店,大部分進進出出得住客,怎么都還是有最基本的素質的。

在酒店大堂大聲喧嘩的人,都很難遇到。

直接無理撒潑,不顧臉面,也不管人家酒店有什么規章制度,非要破壞人家規定,直接往樓上沖的,也是沒有見過。

如果不是酒店的電梯有樓層門禁,除了餐廳這樣的公共區域,所有客房的樓層都需要刷卡才能上去,黃冰冰早就一層一層地找上去了。

也不知道是誰告訴黃冰冰,齊鐵川一家住在這個酒店。

黃冰冰在麗思卡爾頓的大堂這么一鬧,因為太過罕見,就引來一些人的圍觀。

之所以是一些而不是一大群,不是因為黃冰冰鬧出來的動靜不夠大,而是因為麗思卡爾頓這種檔次的酒店,不可能像菜市場那么人來人往的。

如若不然,酒店大堂應該已經被里三圈外三圈地給圍得水泄不通了。

齊遇出了電梯間,一眼就看到了酒店大堂喧鬧到有些反常的情景。

鬧成這樣,齊遇就算是想要忽視,都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宦享也看到了這個場景。

剛剛趕到酒店沒多久得宦享,其實事沒有見過黃冰冰這樣的一號人物的的。

但聽她嘴里叫著嚷著說自己要上去見齊鐵川這樣的話,以宦享的智商,都不用細想,就能知道大鬧酒店大堂的這個人是誰。

齊遇搞清楚狀況之后的第一反應,是想要趕緊從這個地方離開。

她并不想和黃冰冰有交集,以前沒想過,以后也不會想。

就算這是這個女人生下了她,也改變不了齊遇不希望自己牽扯進去的初衷。

黃冰冰對齊遇來說,從來都沒有重要過。

帥爸爸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就是希望齊遇的心里沒有恨,在充滿愛的環境里面長大。

齊遇也不希望自己本就不大的一顆心,被仇恨給占據。

可是,總有些極端不知羞恥的人,你只有不靠近,才有辦法不厭惡。

宦享搞清楚狀況之后的第一反應,則是直接把齊遇給拽回了電梯間。

“干嘛呀,宦享哥哥?”

“我早上報警的時候,就是遠遠地打了一個照面。”

“我這洗了澡也換了衣服。”

“再加上我對于她本來就是完全陌生的一個人。”

“我就這么趁亂走出去,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齊遇這會兒很是理性,她并不覺得自己有躲著不敢出去的必要。

是黃冰冰非法侵占了齊遇家的房子,真要怕,也應該是黃冰冰怕被趕走才對。

“我們先回你的房間,我有話和你說。”宦享用齊遇房間的門卡,刷了電梯的樓層。

“真沒這個必要呀”在齊遇的價值觀里面,一個人重不重要,要看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不把對方擺在重要的位置,不當一回事,那其實也就沒事了。

如果你自己怎么都放不下,那么,那個人,不管是不是真的重要,都一定會影響你的心情。

好也罷壞也罷。

齊遇希望自己可以徹底放下,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黃冰冰這個人一樣。

事實上,齊遇也確實是沒有什么太過強烈的感覺的。

她剛剛抱著宦享大哥哥的一通崩潰,為的是齊家鐵鋪和帥爸爸的遭遇。

都說,從小沒有媽媽的人,會有根植在心里的,對于媽媽的執念。

那首名叫《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歌曲。

那只要找媽媽的小蝌蚪。

那些從來沒有見過,卻把媽媽擺在最重要位置的影視場景。

齊遇是一個都沒有辦法理解的。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相處出來的。

就算是一見鐘情,如果不是一個人的單戀,最終也得需要時間相處,才能發展成真正的感情。

黃冰冰現在是個什么樣子,齊遇打心眼里都不覺得有關自己什么事情。

這個世界上,有六十多億的陌生人,要什么樣的人沒有

親近的人和馬都關心不過來,哪里還有什么多余的力氣去關注一個陌生人的過去和未來。

如果說,有哪一個大多數人都認可的道理,是齊遇也相信的,多半就只有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這一個。

“聽我的,好嗎?先跟我上去。”宦享的說話的語氣很溫和,態度卻難得地堅決。

“好吧看在你這么大老遠從布里斯班跑過來看我的份上,就聽你一次,好了呀。”齊遇并不是不會妥協的人。

尤其是在明知道宦享是為她著想的前提之下。

齊遇才十八歲,要說她的心里完全沒有波動,肯定是不可能的。

小阿遇在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個沒事的人一樣。

沒辦法在這個時候使用招牌音階笑聲,齊遇就盡量找回那個呀字訣少女。

宦享上樓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進齊遇的房間和齊遇說話,而是按響了隔壁齊鐵川和Ada房間的門鈴。

“誰呀?”Ada出聲詢問。

“是我,酒店大堂現在有人在堵著,我已經帶齊遇上樓了,和你還有齊叔叔說一聲。”宦享說完,沒讓Ada開門,就轉頭進了齊遇的房間。

“宦享哥哥你怎么這樣呀?干嘛還特地和A媽說這件事情?你就算要說,發個消息就好了,干嘛還按門鈴”齊遇有些不滿,帥爸爸這會兒可是正在房間里面睡覺。

宦享讓齊遇做到床上,想要開口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宦享有些猶豫地坐在齊遇的旁邊,一遍又一遍地,摸著齊遇像瀑布一樣的長發。

齊小遇同學看著宦享大哥哥欲言又止的表情,感覺到自己剛剛說話的語氣有些重了。

“宦享哥哥,對不起,我就是想著,帥爸爸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所以才……”齊遇因為宦享臉上從未有過的沉重,開始審視自己的問題。

今天這樣的日子,她能感覺得到,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和她相處,怕她會因為黃冰冰的出現,出現情緒的波動。

搖滾伏爾甘之主很少服軟,但并不是一個學不會道歉的人。

“又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宦享說到這兒,做了一個深呼吸,反過來和齊遇道歉:

“小阿遇,我想要和你說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齊叔和Ada都覺得不可以讓你知道。”

“但是,我想要告訴你。”

“在我心里,你雖然只有十八歲。”

“但卻不是一個天真的、受不了打擊的、愿意活在烏托邦里面的小女孩。”

“我要告訴你的這件事情,比今天早上你面對的那個場景,還要更加的嚴峻。”

“我想過要幫忙瞞著你。”

“但這件事情,想要瞞著你的可能性,我覺得概率已經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物理學博士的數學,肯定也是非常優秀的。

統計學也好,概率學也好,不管從哪個學科出發,宦享都不覺得齊遇還有機會繼續被徹底蒙在鼓里。

齊家鐵鋪如果到了黃冰冰的手上,齊遇遲早肯定還是會發現的。

就算騙得了這一時,也一定騙不了這一世。

與其到時候,再進行二次傷害,不如現在,就把真相告訴齊遇。

站在理性的角度,宦享認為瞞不住。

站在感性的角度,宦享希望自己可以陪著齊遇走過最陰霾的這段時間。

在理性和感性之外,宦享還對齊遇的承受能力有信心。

他認識的那個長發飄飄的小女孩,青春靚麗的外表下,藏著超越年齡的,成熟而又果敢的一顆心。

“還有比齊家鐵鋪被侵占更嚴峻的事情?”

“你放心好了,最嚴峻的肯定已經過去了。”

“你總不至于要和我說,我不是我爸親生的小孩,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吧?”

齊小遇同學一臉的無所畏懼。

在齊遇看來,宦享嘴里的“更加嚴峻”,是建立在大哥哥不知道齊家鐵鋪對她的意義之上的。

宦享大哥哥這樣的宦氏子弟,房子遍布世界各地。

宦宅這樣的地方,對于他們來說,可能也只是一處房產而已。

宦享大哥哥肯定沒有辦法理解齊家鐵鋪見證了她和帥爸爸相依為命的所有兒時的美好記憶。

齊遇想象不出來,有什么比齊家鐵鋪被人非法占有,更加嚴峻的情況。

以至于她最后都腦洞大開,說了一個極端狗血的“玩笑”。

原本就想著要告訴齊遇真相的宦享,被齊遇隨口開的這個“玩笑”給震驚到了。

他不知道齊遇為什么會這樣說。

是隨便的一個比方,還是從哪里看出了端倪。

但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齊遇能打這樣的一個“比方”,足以說明,在她的心里,唯一能夠讓“天塌下來”的事情,就只有不是爸爸親生小孩這一件。

原本準備好要全盤托出的宦享,忽然就開始懷疑,自己這么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宦享的天人交戰的糾結,就算他極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也沒有辦法讓他的眼神也像往常一樣的波瀾不驚。

齊遇沒有等到宦享的回答,就認真地看著宦享的臉,然后從他的眼睛里面去尋找答案。

齊遇一開始,是笑著等宦享告訴她,到底是什么是他以為嚴峻,對齊遇來說卻是沒有什么所謂的事情。

比如,黃冰冰又提了什么要求啊,黃冰冰非要見她一面啊,黃冰冰因為不愿意變得一無所有直接鬧到酒店啊。

齊遇其實都沒有什么所謂。

只要和黃冰冰有關的事情,其實都沒有什么是可以真的稱為嚴峻的。

黃冰冰在齊遇這兒,真的沒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重要。

齊遇連恨都沒有恨過,這個人在她過往的人生里面不存在,在未來的人生里面,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隨著宦享遲疑的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隨著齊遇在宦享的眼睛里面,看到越來越多的掙扎和懊惱,齊遇臉上的笑容,慢慢就開始凝固了。

宦享沒有開口。

齊遇沒有詢問。

就這么一直一直地看著對方,足足看了有十分鐘。

這十分鐘的對視,對于齊遇來說,漫長地像是一個世紀。

對于宦享來說,也是同樣的煎熬。

除了擔心齊遇的情緒,宦享還需要面對自己內心深處,摒棄不掉的自責。

現在的他,其實并沒有這么大的權力,去決定要不要讓齊遇知道這么大的一件事情。

他覺得搖滾伏爾甘之主是一個足夠成熟的、有自己見解的女孩。

他覺得自己和齊遇的靈魂,在很久很久已經,就已經認識了。

可他又真的了解齊遇嗎?

宦享有點后悔自己的沖動。

如果剛剛沒有遇到黃冰冰,宦享其實是已經做好了,要竭盡全力,幫Ada和齊鐵川,把齊遇從這件事情里面摘出來。

送齊遇去澳門度假,去和搖滾鐵匠聊天。

讓齊遇生活在一個沒有被黃冰冰給碾壓過的美好世界里面。

為什么,明明已經做好的決定,會在酒店大堂遇到生下齊遇的那個女人的時候,就變卦了?

宦享驚訝于自己的不成熟。

就算是要說,也完全沒有必要,趕在現在這樣的時候。

齊遇的眼神,空洞得讓宦享心疼。

他連正式的男朋友都不是,就把自己擺在一個比Ada還有齊鐵川更愛齊遇的高度去處理問題。

本就不成立的前提,導致的結果,或許根本就是齊遇不能接受的。

但是,事已至此,宦享也沒有可能再用他自己都沒辦法相信的憋足的理由騙齊遇,說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他要和齊遇說得并不是這種程度的“嚴峻”。

宦享起身,默默地去拿了一盒紙巾,又默默地回到齊遇的身旁的位置坐下:“需不需要再借個肩膀給你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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