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于她自稱的“柔柔弱弱”“可憐女子”，老夫人不置可否。但幾句話被謝清珩這么說下來，這件事就被老夫人毫不懷疑的定論為謀殺。而且，也和老夫人與馮氏解釋了她為何不在被救回來當時就說出此事。

那個時候，謝清珩自己也不知道有人要害她呢！傷還沒好全，沒兩日，又風寒病倒了。

這般一想，也確實算得上是個可憐女子了。也難怪以前張揚的和孔雀一樣的小姑娘，今日會做小伏低求到自己跟前來。謝老夫人這么一想，動容了，道：“一切有祖母給你做主。”

馮氏發懵的腦袋終于從這番話中緩了過來，道：“阿珩你放心，這件事，母親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個交代！”

老夫人不管事多年，公主府管事的蘇姨娘外出探親未歸，這件事，也只能她這個當家夫人去查。

鬧了這么一出，老夫人自然沒有留飯的心思，等謝清珩和馮氏先后離去，忙讓羅媽媽上前給自己按了按額角。

羅媽媽力道柔和的按了好一會兒，老夫人才覺精神好些。

“你怎么看，這件事兒。”老夫人突然開口問道，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羅媽媽跟了老夫人四五十年，是陪嫁也是心腹，聽了這話也不害怕，想了想才說道：“三娘子說的若是真的，那這事兒真不好善了了。”

老夫人冷笑了一聲。

“自然是真的。”她說道：“珩丫頭沒必要編這等假話來唬我，且那披帛就是實打實的證據。她今日這么一通鬧，一來肯定也是被嚇到了，二來，是逼著我表態呢。平日里，我只當她是個有樣貌沒腦子的，如今來看，只怕是我想岔了。”

從一個普普通通的結上，就推斷出有人謀害自己，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怎么可能是個蠢貨。更何況，還曉得用太妃娘娘給她施壓。

老夫人接過羅媽媽沏來的熱茶，皺了皺眉，又道：“我在想，到底是誰見不得珩丫頭活著。這丫頭雖然平日里目中無人讓人不喜，但也不至于惹下殺身之禍。”

羅媽媽猜測道：“老夫人懷疑大夫人？”

老夫人輕飄飄看了羅媽媽一眼。

羅媽媽立刻便知道自己猜錯了，急忙改口告罪：“大夫人素來心善，對三娘子的事情比四娘子還上心，想必是婢子一時想錯了，老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老夫人卻喊她起來，道：“不奇怪你會這樣想，可還記得珩丫頭今日過來時怎么說的？”

羅媽媽點頭。

三娘子今日來的遲，看門丫頭遠遠見了，不敢耽擱，立即尋了她。

“雖然母親吩咐我多加休息，不必記掛祖母這邊，但做孫女兒的，哪有不來看顧祖母的道理？羅媽媽，你得替我給祖母講清楚，我今日是半路折回去取東西才晚了，可不是不把祖母放在眼里。”

這話說的很明白。

大夫人私下遞了話讓她安心養病，不必記掛榮禧堂這邊，但三娘子心里過意不去，所以那怕病未好全，今日也得過來請安。

和大夫人今日在堂上的話倒是不謀而合。不過，若不是三娘子今日突然前來，誰又會把大夫人用來解圍的話當真？

都不是心思簡單的人。

羅媽媽也因這，開始懷疑大夫人的慈母形象，第一時間疑上了大夫人。

“不該是馮氏。”老夫人道：“不瞞你說，我也想過是她，但仔細想了想，即便過去她擺出來的慈母面貌都是假的，馮氏也沒那必要，珩丫頭并未擋著她的道兒，而且，以她的精明，真要做出這種事情，不該留下這么大的紕漏。”

是這個道理，羅媽媽點頭道是。

“大夫人的確沒必要。這么多年，大夫人從不插手公主府里的事情，真想在公主府里動手腳也不現實。后娘繼女，一個弄不好，就惹上一身腥，大夫人這些年一直做的很好，不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差錯。”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感慨萬千：“是呀，后娘繼女，真不容易呀，尤其是這個繼女還身份貴重。”

羅媽媽便知道，老夫人是想起自己剛嫁入昌平侯府的那些歲月，那個時候，老夫人也是填房，舉步維艱小心翼翼，卻仍不得嫡子喜愛。

若非后來嫡子外出游玩，意外落崖殞命，她這個老夫人指不定現在會過的多窩囊。

“我那個時候，是真心實意對茗哥兒好啊，他怎么就一點不親近我這個母親呢。”老夫人忍不住心酸：“若非那件事發生在野外，又有別的幾位哥兒同行作證，只怕我這個不被嫡子看重的嫡母，輕易摘不清楚。”

人老了，就愛感慨往事。

順心的，不順心的，總愛撿來叨叨，卻并不是對這些過往多在意，更多的，是對時下的滿意與不滿意。

羅媽媽道：“都過去了，老夫人不必介懷。如今，兒孫繞膝，子媳孝順，四娘子又伶俐懂事，老夫人今后的福氣大著呢。”

“是啊。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好不容易熬到文哥兒娶妻生子，官場青云，我又有什么可介懷的呢？”老夫人開懷地笑了，扯回之前的話題道：“馮氏，我看是個好的，這件事，就讓她去查吧，總歸，會有個結果的。”

和前朝日食兩餐不同，大明朝以軍功建朝，早已有提倡三餐之食之慣。是以，今下時人，均用午食。

雖說是病愈，但身子一旦虧損非幾日之功可逆轉，謝清珩的午食依舊以清淡滋補為主。

小廚房送來了奶白色的鯽魚湯，蝦仁豆腐，肉沫茄子，小炒時蔬并上一甕燉的糜爛的紅棗粥。

一想起謝老夫人和馮氏對上那披帛時跟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她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彎。

且不說別的，單能寒磣一下這對婆媳就足夠讓她愉悅。

順其自然的，她再次用了三碗粥。

青禾曉得三娘子以前沒這般好的胃口，怕她積食撐壞了腸胃，說道：“娘子不如出去走一走，也好散散心消消食。”

謝清珩想了想，點頭：“也好。”

很快，主仆幾個就出了明月軒，紅荔落在最后面，她望著前頭說說笑笑的三娘子等人，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