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佳人

第十七章 逃奴

公主府做派不變,禮照收,人不見。鄭媽媽眼瞅著裝野山參的盒子被一個下人拿走,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道:“大夫人曉得三娘子身子一直不好,才吩咐奴把這續命神藥給送來,還有張大夫,他醫術好定能讓娘子藥到病除。”

“娘子說,什么時候張大夫可以開出不臭不苦的藥,再請張大夫過來把脈。”

鄭媽媽……

張大夫……

還能再為難人一點嗎?

“樊家嫂子,大中午的出門干啥嘞?”

昌平侯府角門處的一個門人午后犯困,昏昏欲睡中瞥見一個穿戴規整的黑瘦婦人背著個小包袱,提著個小籃子往外急匆匆趕,擦了擦眼,認出是前不久被提拔進了四娘子院子里的樊婆子,笑呵呵打了聲招呼:“外頭熱著呢。”

這門人躲在門角一顆大榕樹下面躲懶,一身灰撲撲的衣衫幾乎融到了陰影下,這么一出聲,倒把樊婆子嚇了一大跳。

“狗蛋子,你個躲懶的!”樊婆子拍著胸口笑罵了幾句,一邊摸出來個銅牌子在門人眼前晃了一下,一邊沒好氣道:“婆婆我這是給趕著去百味坊給四娘子買點心,怕個屁的熱!”

目送樊婆子罵咧咧出了門,門人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瞇一會兒。可眼睛剛合上,耳朵就被人給揪住了。

“哎喲!哎喲!”門人疼的眼淚直流,見了揪自己耳朵的人,連聲服軟告錯:“我的阿翠姐姐,耳朵要掉了,松手,松手……”

被喊做阿翠的丫鬟明顯身份比門人高一些,她哼了一聲,面帶嫌棄松開手,義正言辭的訓了門人一通。

門人躲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昌平侯府內宅外宅里里外外好幾道門,每一道門都有人看守,他看守的不過是最外圍不起眼的一個小偏門,連接的是下人房和宅子外,主要供下人和其家人往來,主子們根本想不起有這么一道門,就算他躲懶平時也沒人會管。

誰知道今天遇見怪事兒了!

居然被阿翠看個正著!

阿翠是內宅的一個三等丫鬟,算不得有有體面,但比起門人來說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對象了。更重要的是,阿翠的爹是一個小管事,管著的剛好是外圍這幾個門人和雜役。

阿翠看起來十分不好說話,目光上上下下把門人一掃,嫌棄道:“日后這門,干脆你就別守了。”

門人急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著求情,拉著阿翠不讓她離開,一面從榕樹后面拿出一個破舊的小冊子,黏著鼻涕的手著急快速翻動,最后停留在最新的一頁。

“……姐姐,你看,今天進出的人都在這兒了。我一直認認真真看著門呢,就剛剛……就剛剛瞇了一下,一點事兒都沒耽擱!”

貴府的看門人都是經過訓練,會寫幾個大字兒,一方面看好門不讓人隨意進出,另一方面,還要把進出的人都記下來。

這處角門偏僻,近來又不是下人走親訪友的日子,記錄本上渺渺幾個名字,阿翠一眼就看過去了。

“說你躲懶還敢狡辯,”阿翠叉著腰一臉不耐煩,下巴往門口指了指,道:“剛剛出去的樊婆子怎么沒記上?”

門人打起精神來,心下一時慶幸自己之前睡的不沉,還有機會辯解,小心賠著笑道:“樊嫂子我問過了,她是出門去百味坊給四娘子買點心,拿的是四娘子院子里的銅牌……剛……剛剛是筆不見了,我想著晚些時候再記下來!”

阿翠撇了他一眼,看的門人心虛不已,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就怕這一位小姑奶奶還要抓著自己不放。

幸好阿翠只是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門人拍著胸口坐回榕樹下面,不過再不敢打瞌睡了,老老實實把筆找出來,把樊婆子的名字一筆一劃補了上去,在后面寫上‘給四娘子采買點心’的字樣。

寫到一半,門人突然犯了難,愁眉苦臉嘀咕道:“不對啊,阿翠姐剛往門外走,也沒和我說干嘛去,更沒給我看牌子……這可咋整?”

剛被訓了一頓,正怕自己躲懶被阿翠抓著不放的門人,那里還敢生出去找阿翠問上一問道念頭來,也不敢胡編亂造,最后,只把阿翠出門一事給抹了去。

與此同時,樊婆子頂著日頭正往百味坊趕。正值午后,今日又熱,街上人少的很,她一心想著早辦完早回去歇著,所以步子走的很快。

拐過一個巷口,百味坊遙遙在望。

樊婆子摸出帕子擦了擦汗,一步邁出去,心神放松下,小腿處卻被什么東西猛地絆了一下。

她身子一歪往地上摔去。

好在,橫斜里伸出一只手扶了樊婆子一把,避免了一場慘禍,樊婆子心有余悸站穩身子,揚起笑和恩人道謝,鼻尖兒卻在看清恩人那張不懷好意的臉的同時,聞到一股奇怪濃郁的香氣,緊接著,她下意識覺得不對,想呼救,但嘴還沒張開,身子就一軟,被人大力扶進了一輛破舊馬車里。

寧陽大長公主府,明月軒。

樊婆子失蹤的事很快傳到了謝清珩耳朵里。

紅荔不復往日俏麗,跪在謝清珩面前,慌張又著急,道:“娘子你相信我,我娘不會私逃,她是出了事兒!她是出了事,被人給綁了!”

謝清珩看向青禾:“怎么回事兒?”

“說是樊媽媽打爛了四娘子剛得的一只翡翠鐲子,怕被追究,連夜私逃了。”青禾看了一眼紅荔,有些不忍,道:“屋子里值錢的細軟家當都沒了,也沒有絲毫打斗的痕跡,守下人房外面的門人說,曾見她背著包袱出門。”

“不是這樣的!”

紅荔紅著眼,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辯道:“我娘她沒有私逃,是有人要害她!娘子,你要信紅荔,紅荔沒有說謊!我娘是冤枉的!”

謝清珩一派平靜,掏出一塊邊角繡著精致梨花的雪白帕子給紅荔擦了擦淚。

“紅荔,你我主仆一場,我若是不應你所求,難免顯的冷情了些許,你說你想要我怎么幫你?”

娘子還是在意自己的,紅荔欣喜,磕頭道:“婢子別無所求,只希望娘子救婢子的娘一命,還婢子的娘一個公道!”

謝清珩收回目光,把帕子塞到了紅荔手心里:“站起來說。”

“是。”紅荔吸了吸鼻子,攥緊了手,把事情原委從頭道來:“前日午后,婢子的娘找人帶口信給我,說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講,讓我去侯府尋她。我遇到了阿翠,阿翠說娘去百味堂給四娘子買糕點去了,剛出門。婢子沒多想,就去了百味堂,誰知,半路上,半路上……”

她聲音發抖,字不成句,仿佛回憶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謝清珩示意青禾給她倒了杯熱茶。紅荔好一會兒后才把話說出來:“娘被兩個人給抓了!我親眼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