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邊回來后,槐花偷偷將梨落拉到一角,低聲對她說,現在京師有些風言風語,是關于她的,謠言說她私底下暗戀朗清風。
梨落聽到后臉都白了,自從上次燕支山,那個非常不好的體驗后,她就一直對朗清風避而遠之,梨落問道,“謠言來自何處?”
槐花低聲回道,“上次太極殿宮廷宴席,武寧公主說要指婚給國師的時候,貴女圈里說你的反應太大了,明顯就是覬覦國師。”
梨落此刻內心一萬只烏鴉飛過,十分后悔自己不該吃那個糕點,她被噎著,明明是以為,武寧公主要指婚給寧翊。
梨落想了想,說道,“謠言這種東西,是越解釋越不明,他們也找不出新的依據來,我們就裝作不知道,過了一段時間,風聲自然會平。”
槐花點點頭,她有些為自家小姐抱不平,這些京師貴女中,覬覦國師的人多了去了,卻偏偏拿他們小姐開刀,明明就是欺負他們小姐剛來京師。№Ⅰ№Ⅰ
梨落本對這件事情是不存疑的,只是第二天發生了一件大事,讓她心里不得不有所懷疑。
第二天一早,沈汐桐和家里一個三等府衛相戀的消息,傳遍了京師的大街小巷,特別是在留仙樓當中,各種版本的傳言不勝枚舉,基本上的意思就是,沈汐桐同家里的侍衛胡斐私定三生,更有甚者,還傳言說是沈汐桐先勾引的胡斐。
平日里京師百姓們的談資,很多都是京師這些高門大戶人家中的各種八卦,眼下消息一出,不少人在私底下議論不停。
京師貴女圈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有損貴女名聲的事情,消息在這個圈子里傳開后,貴女們似乎人人都要討伐沈汐桐。
梨落已經敏感地意識到,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操作,但究竟是何企圖還不清楚。№Ⅰ№Ⅰ
她早飯都沒吃,連忙往沈府中趕去,這個時候,她一定要陪在沈汐桐身邊。
一進沈府,梨落立馬察覺到丫鬟小廝們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態,想必沈府已經嚴加下令,不準下人議論這件事情。
沈汐桐的丫鬟阿自是個機靈的,她聽說表小姐來了后,就趕忙出來接,并將梨落帶到了沈家祖母的院中,示意她進去,人都在里面。
梨落看到主廳的外面,被人圍得結結實實的,想來沈府的人,應該正在商討沈汐桐的事情,阿自給了下人一個眼神,下人點點頭,徑直引梨落進去。
梨落進去后看到,大堂里氣氛非常嚴肅,她悄悄在角落里給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
坐在最上堂的就是沈家祖母,也是梨落的外祖母,她此刻眼睛微閉,拿著佛珠串子不停地撥動,坐在沈家祖母左手邊的,正是沈家目前的族長,朝中一品大員、內閣大臣之一、參知政事沈塢。№Ⅰ№Ⅰ
沈塢此時沒有講話,但眼神中放出一種攝人的光,讓人不自覺有些害怕。沈家之所有在朝廷中如此有威望,是因為沈家的長子沈塢,他不僅是開國功勛沈倫的兒子,也是目前朝廷上少有的,能威懾住首輔大臣裴伊的一股力量。
沈塢一旁坐著的是沈夫人顏氏,她是朝廷二品誥命夫人,此刻她正看著沈汐桐,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大堂中央跪著的正是沈楚令、沈汐桐和胡斐三人,沈楚令因為監護不力,也被父親同罰。
沈汐桐的雙眼瞪得直直的,一副不認錯的樣子,相比之下,胡斐卻顯得冷靜的多,他雙腿跪的挺直,在一旁像是思索什么,沉默不言。
沈塢突然用力拍了拍案板,有些氣憤地說道,“事到如今,還不認錯!”№Ⅰ№Ⅰ
沈汐桐作為他唯一的女兒,他自認為,雖然陪著她的時間少,但疼愛卻絲毫不少,沈塢去哪兒都會給女兒帶她喜歡的東西,只是沒想到,此次他剛回京,女兒就鬧這么一出。
沈汐桐看著父親嚴厲的樣子,有些被嚇到,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女兒喜歡胡斐,這是光明正大的,別人愛怎么傳是別人的事情。”
胡斐聽到后,似乎有些動容,他雙手握拳,讓自己保持理性,沈汐桐陷入愛戀里面,他卻不能。
見女兒毫無悔改之意,沈塢有些氣急,但也不能不忍住,他將目標轉向胡斐,大聲說道,“我要你當著大家面,說出你的真實身份,你為何會來沈府?”
沈睦州雖然此刻不在沈府,但他之前卻暗地里調查過胡斐的身份,也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父親,所以沈塢說這個話,是在試探胡斐。№Ⅰ№Ⅰ
胡斐抬眼看了一下沈塢,見他雙眼透著精光,顯然是已經了然了自己的身份,他拳頭握緊,表情有些鄭重地說道,“在下乃鬼派前任掌門鬼門子的義子,姓胡,單名一個斐字。”他知道,此話一出,沈汐桐對他所有的信任都會崩塌。
沈汐桐聽到后,一臉吃驚地看著胡斐,他從未跟自己提到過這些。
“你為何會來京師?為何會來沈府。”沈塢其實心里也明白,若不是此人真心喜歡女兒,他也不會如此坦誠。
“為了能當上鬼派掌門之位。”胡斐一臉淡然回道,“我義父鬼門子曾經說過,誰能得到懸明畫,掌門之位就歸誰,我來京師,就是為了懸明畫一事,只不過,義父中途突然去世,他的親生兒子并沒有遵守這個約定,懸明畫未出,他直接當上了新任鬼派掌門,得知這一消息后,我便暫時藏身于沈府。”№Ⅰ№Ⅰ
沈汐桐震驚地看著胡斐,感覺自己不認識他一樣,她突然感到恐慌,仿佛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消失。
“哼,你倒是坦誠。”沈塢冷聲說道,“事關汐桐名聲,我且問你,你和汐桐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誰最有可能將這些話傳了出去。”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知道了,必定將此人懲之以法。”胡斐突然狠狠地說道。
大廳里,就他們幾個人,此時出現了一陣的沉默,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胡斐居然如此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世秘密,而且他居然跟鬼派扯上了一定關系,事情變得更為復雜了。
“哼,你是鬼派的人呢,還是一個謀權的失敗者,你說說看,你能保護好汐桐么?”沈家祖母開始發話了。№Ⅰ№Ⅰ
胡斐又對著沈家祖母的方向,有些隱忍地說道,“憑我個人之力,難以護汐桐安危。”
“為了取得汐桐的信賴,你騙了她,并且故意接近她,是么?”沈家祖母接著說道。
沈汐桐屏住氣息,想聽到胡斐的答案,她沒想到的是,胡斐沒有遲疑,只微微一點頭,回道,“是!”
一種黑暗中的東西在襲來,沈汐桐感到自己在魂魄在分裂,在崩塌。
“你也不肯為了汐桐,而放棄江湖,是么?”沈家祖母更為厲聲地問道。
胡斐想起了母親慘死的表情,和叔父臨死前的不甘,想起整個村子那些陰厲的臉,他感到心在滴血,母親和叔父是被人活活燒死的,他學武功,拜鬼門,就是為了給自己母親和叔父討回公道,他不能放棄江湖,有了江湖,他才有報仇的機會,胡斐雙目便得有些血紅,他隱忍回道,“不敢放棄,不能放棄!”№Ⅰ№Ⅰ
沈汐桐聽到后,肩頭微微顫動,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原來自己只顧著自己喜歡,從未真正了解過眼前的這個人,也從未真正走進過他的生活,對于他來說,自己只是可以利用的一個跳板,甚至于一個實現他權力的工具。
梨落看到后,走到汐桐身邊,拿出自己手中的手絹,輕輕地替汐桐擦拭眼淚。
胡斐看到汐桐如此,突然站了起來,朗聲說道,“沈老夫人,沈大人,沈夫人,胡某一介江湖草莽,出身低微,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況下,貿然接近沈小姐,還騙了她,本應該在此謝罪,但胡某身上有未解的恩怨,還請各位長輩能放在下走,并做個見證,胡某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接近沈小姐,不與她有任何的關聯。”
沈塢認真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對于他的膽識和氣量他是認同的,他們沈家本就不是踩低捧高之輩,只是這個胡斐身份復雜,還被新鬼派掌門人南宮無雙視為眼中釘,實在不是女兒的良配,他無奈說道,“你走吧,記住你今天說的話。”№Ⅰ№Ⅰ
胡斐最后看了眼汐桐,便轉身朝門外決然走去。
走出幾步后,沈汐桐突然意識到什么,急忙出門追趕了過去,大聲喊道,“胡斐,你這個大壞蛋!”
胡斐聽到后,停住了腳步,只是依舊沒有轉身,他輕聲說道,“汐桐,我走了,以后不要再任性了,好好照看好自己。”說完又繼續大步朝前。
沈汐桐又往前小跑了幾步,有些迫切地問道,“你說你喜歡我,是騙我的?”眼淚懸在這個姑娘的眼角,被她努力地咽回去。
胡斐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拼命地往下墜落,他可能就此一生,只會喜歡這一個姑娘了,只是,這個姑娘依舊是天上的繁星,而自己,依舊是地面上的塵埃,如果再糾纏下去,恐怕只會傷害她,他冷聲回道,“是!”№Ⅰ№Ⅰ
梨落站在沈汐桐身后,看著那個遠去的影子,一身黑色勁裝,背景開拓挺直,她心里明白,這對于胡斐來說,只有他離開了,才可以洗刷沈汐桐的清白。胡斐在不能承擔自己跟沈汐桐在一起的后果時,選擇一個人離開,這才是對她負責的表現。
他遠走的背影,像極了世間好兒郎的模樣。
不管別人怎么看,在梨落的心里,對胡斐的選擇,是極為欣賞的,他的身份恐怕已經暴露了,如果繼續待在沈汐桐身邊,可能沈汐桐也會受到波及。
梨落走上前,輕聲說道,“表姐。”
汐桐轉過身來,靠在了梨落的肩頭上,眼淚像豆子一樣往下掉,哭聲說道,“他走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說著說著,哭聲慢慢變成了嚎啕大哭。№Ⅰ№Ⅰ
梨落安慰道,“汐桐姐姐,你知道么,胡侍衛不能保護好你,他選擇離開,是對的,你的父母家人,朋友,還有我,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你以后一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沈汐桐哭著哭著,哭不動了,丫鬟點了入眠的香,她在自己房間里沉沉睡去,看著她那張安恬的睡臉,一大屋子人看著,既是心疼又是焦心。
眾人到了外廳,沈塢依舊沉著臉,想他沒在京師半年,女兒就發生這么大事情,事關女兒家名聲,按照汐桐這么個沖動的性子,以后在這京師還怎么出行,想完他又想把沈楚令責備一通,被一旁的沈夫人顏氏給制止了。
顏氏輕聲說道,“事到如今,責怪誰也解決不了問題,汐桐作為女孩子,還要在京師生活,如果這么多風言風語,傳到她耳朵里,依照她的性子,難免不爆炸。你們說說看,可有什么好法子。”№Ⅰ№Ⅰ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法子,嫁人唄。”說這話是沈家二房的夫人吳氏,沈家二房沈易是庶出,官位也低,但這個吳氏聽到大房有什么風吹草動,就會急忙過來,胡斐剛走,這人后腳就跟上來了。
顏氏聽到此話后,一臉不高興,但也沒有太多地顯現出來。
沈家祖母聽到后說道,“我不同意汐桐就這么稀里糊涂的嫁人,她是我一手捧著長大的,如今這樣,我也有責任。這個事情我看,就先放一放,過一段時間看看風聲再說。”
沈家祖母一講話,周遭的人只緘默,沒多說什么。
吳氏聽到祖母這么說,急忙點頭道,“老祖宗說的極是,只是這九月初一,便是盧國公府夫人一年一度舉辦的菊花節,若是,”她猶豫道,“汐桐現在去肯定不方便,不如讓我們家的心兒和玉兒去吧。”№Ⅰ№Ⅰ
顏氏臉色一沉,沒想到吳氏在這里等著她。
盧國公夫人高氏在雅園一年舉辦一次的菊花節,邀請了全京師不少的青年俊杰和名門貴女,以詩會、蹴鞠、打馬為由,目的就是讓京師未婚配的年輕男女,相互相看。
當然菊花會名單也有限,一般每個貴府里最多送一到兩張請帖,吳氏的兩個女兒一直都沒有機會參加,所以她聽說沈汐桐出事后,心里一直在惦記著這兩張名帖。
她相信憑自己女兒的美貌,在菊花會上,必定會年輕的勛貴男子相中她們,那到時候他們二房也就輝煌騰達了。
“人家請帖請的是汐桐,再說了,心兒和玉兒年歲還小,這個年歲就去不妥當,這樣吧,等汐桐醒了之后,我們問一下她的意見,這件事情再做決議。我今日發乏了,大家各自回屋吧。”沈家祖母一眼就看出了吳氏的小算盤,不想與她多糾纏。№Ⅰ№Ⅰ
說完后沈家祖母又對著梨落說道,“梨落,今天辛苦你了,這些時日,還要辛苦你多往沈府跑跑,好好安慰安慰你表姐。”
梨落急忙點點頭道,“是,祖母。”
沈家祖母被身邊的人扶著走了后,梨落偷偷看了一眼吳氏,她此時一臉不滿,頭也不甩地離席。
見眾人都各自散了,梨落偷偷將沈楚令拉到一邊,讓他這些天立即盤問沈府的下人,特別是沈汐桐院子里的,胡斐雖然走了,但是如果沈府出了家賊,也一定要查。沈楚令聽到后急忙點點頭。
梨落跟沈府的人告辭后,帶著玉竹和紫米坐在馬車上,往江府的路上走去。為了安慰沈汐桐一通,她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這時梨落只想趕緊回到家填飽肚子,再好好思量一下,究竟是誰在背后,散布言論。№Ⅰ№Ⅰ
梨落坐在馬車里,發現小豆子突然換了方向,這條路并不是往江府的路,京師出了這么多事情,她也變得警惕了起來,急忙輕聲問道玉竹,出了什么事情。
玉竹從馬車外面悄悄挪進馬車里,對著梨落說道,“小姐,小豆子跟我說,我們可能被跟蹤了。”
坐在梨落一旁的紫米,聽到后非常緊張,她輕聲問道,“小姐,我們該怎么辦?”
梨落偷偷掀開馬車的后簾,往后面看了一下,確實有一名紅衣女子一直在緊緊地跟在他們后面。
梨落輕聲問了一下身邊的玉竹,“你有把握可以降住此人?”
她很早就明白,若不想成為獵物,就必須知道,是誰在背后操縱內幕。
玉竹點點頭道,“小姐,此人輕功不快,玉竹正好想趁此機會,試一下身手。”
梨落聽到后,想了一會,點頭道,“好,我們去竹雨巷。”
竹雨巷是京師東城的一間小巷子,梨落接著說道,“待會兒你悄悄下去,去巷子口把路堵住,我、紫米和小豆子下馬車后,在巷子里攔住此人,我倒是想看看,是誰在背后跟蹤。”
玉竹急忙點點頭,等快到巷子,她悄悄趁著人多的時候,從馬車前面溜進了人群當中。
小豆子趕著馬車往竹雨巷里面走去,見四下無人,馬車到了巷子中間后,他們幾人從馬車里偷偷下車,躲在巷子里的一個雜物堆后面。
那紅衣女子果然跟了上來,看到馬車停在巷子中間,她有些遲疑不前。№Ⅰ№Ⅰ
正在這時,玉竹從巷子口走了過來,她手持長劍,對著這個紅衣女子說道,“說,是誰派你來的。”
那紅衣女子見形勢不妙,就想往前面走去,小豆子也是練過一些功夫的,他拿著一根長棍站在從雜物堆后面走了出來,對著這紅衣女子說道,“這可是大理寺少卿家的馬車,你也敢跟?”
那紅衣女子聽到后,冷然一笑,“大理寺少卿又如何?不過區區五品官員之女,就敢覬覦我們谷主。”
梨落聽到后,從容地從馬車后面走了出來,表情看著十分嚴肅,她問道,“你們谷主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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