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太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燕北王霍朗是太長公主之孫,霍家歷代鎮守雍朝東北邊境,是雍朝四大異姓王之一。

霍朗的王妃陶氏與白陶氏是共祖父的族親姐妹,陶王妃之子霍旭還得喊白陶氏一聲姨母。

這些事,曲慕歌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偏偏白靈婷是個愛在家中管事的,從白陶氏身邊的管婆子嘴中知道了白陶氏在給太玄公主和燕北世子張羅婚事,便有些吃味,跟自家哥哥白淵回抱怨起來。

“咱們兄妹倆的婚事都沒個著落,母親倒好,替太玄操這個閑心。她有太后做主,什么好人家嫁不得?”

白淵回聽說之后,嚇了一跳。

他是知道太玄與顧侯的事的,自家母親怎么又在中間自找麻煩?

他匆忙找到母親,說:“咱們雖然是公主的外家,但公主畢竟是李家的女兒,她的婚事,皇上心中已有人選,你可千萬別管閑事!”

白陶氏驚訝問道:“皇上已有定了人選?”

白淵回說:“是的,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作主張,到時候不僅讓咱們家得罪了皇上和燕北王,兩面不討好,還有可能讓燕北王和皇上生出嫌隙,影響社稷!”

白陶氏被兒子一頓說,有些不高興:“你現在能耐大了,張嘴就拿社稷來壓我。我操心公主的婚事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白淵回不解:“與我什么關系?”

白陶氏說:“你做為長房長孫,卻棄文從武,又進京軍衛做了錦衣衛。族中長輩,對你早有非議,眼下是念在你頗得皇上重用,公主又親近你,才一直隱而不提。你父親是個游手好閑的,平日根本不管族里的事,整日在外游山玩水、詩詞歌賦的,你祖母指望你接任家主之位,那到時候必有人拿這些說嘴。你若沒些個外力支持,如何坐得住白家家主之位?所以,你祖母想給你求娶明媚郡主,王妃沒有反對,但燕北王嫌你官職低了。咱家若是能幫世子求娶到公主,燕北王必會看在這個情面上同意把郡主嫁給你的!”

白淵回氣的臉通紅,說道:“我會憑我自己本事在族中立足,何用借妻子之勢?我不會娶郡主的,你也別插手公主的婚事,你若聽不進,我找祖父和祖母說去。”

“你去找誰都一樣!”白陶氏也生氣了,說:“難道婷兒說的是真的,你真的看上謝家小姐?”

白淵回心中一驚,他的確對謝知音有好感,但兩人并未做任何逾矩的事,怎么母親都知道了?

“謝小姐明辨是非、文采斐然、秀外慧中,我很欣賞她,但母親你不要亂說,壞了人家名聲。”

“看看你,處處夸別人維護別人,還不承認。她有什么好,值得你頂撞我?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沒志向的兒子,你們都要氣死我!”

白淵回覺得跟母親多說無益,不如直接找祖父祖母。

白家老太爺白以誠和白老夫人也正在商議和燕北王府議親的事,見孫子氣沖沖的跑進來,兩人對視一眼,臉色也拉了下來。

白以誠冷冷說道:“你如今能耐了,見到祖父祖母,半點禮數也沒有,也不知哪里又不合你心意,竟然來給長輩臉色看。”

白淵回壓下心中的怒氣,盡可能恭敬的說:“問祖父、祖母安,孫兒剛剛從母親那里得知,二老有意替孫兒求娶明媚郡主,還要替燕北世子出面求娶太玄公主,孫兒想知道二老是怎么想的?”

白以誠身為家主,但這一年來,屢次被自己孫子質疑,心中早有不滿,正要訓他,白老夫人卻出面攔了下來。

白老夫人面色淡淡的,指著一旁桌子上的一本冊子說:“去,把這個月的賬本拿過來,你既然想當家做主,那家里的事,祖母就該好好教教你。”

白淵回不解,但還是依言把賬本拿過來了。

白老夫人翻開賬本,問:“淵回,你可知白家每月開支多少?不算酉陽老家的旁支,只說咱們京城兩房。”

白淵回答不出,家中的開支,他是不清楚的。

白老夫人也沒指望他回答,直接說道:“僅上個月,咱們家開支就是三百萬兩。”

白淵回震驚的立在原地,沒有料到開銷這么大,他每月的俸祿,才三十兩!

三百萬兩,夠一支十萬人的軍隊吃喝三個月了!

“怎么會……”

白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同他羅列著大的開支項:“咱們家修建的藏書館和書院十二座,每月修繕費用三十五萬兩;資助貢生一千五百余人,每月善款五十萬兩;購置書畫藏品、出書立著,費用一百七十萬兩;族中上下一百多口人,日常用度、穿衣吃食、宴請送禮,共計四十五萬兩。”

念完之后,她合上賬簿,說:“這真金白銀流水似的花著,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為你們這錦衣玉食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你以為白家的名聲真是靠讀書讀出來的嗎?是靠寫幾幅字、畫幾幅畫弄出來的?不是咱們幾十年如一日的資助各書院的貢生,不是咱們不計成本的著書立說,士林的人怎么會唯白家馬首是瞻?如今你得了公主一點支持,就想在家里做主,你有這個本事嗎?”

白老夫人的語氣漸漸有些不屑,在她眼里,白淵回和太玄公主,到底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白淵回羞紅了臉,賠罪道:“孫兒不該對祖父、祖母不敬,也沒有想當家做主的意思,只是覺得公主的婚事不是咱們家能插手的。”

白老夫人繼續道:“這世上的事,沒有什么能不能、行不行,只有想不想!我再問你,咱們家的銀子,是哪里賺來的?”

白淵回并不是完全不知族中庶務,回答道:“家中經營的有書院、拍賣行,還做木料、珠寶生意,各位叔伯的字畫,也能賣些錢,還有各處田莊、商鋪的產業。”

白老夫人又追問:“出木料的林場,和出珠寶的礦場,這么掙錢,為什么輪得到白家?”

如醍醐灌頂,白淵回懂了。

白家的林場和礦場都在東北境內,白家是靠燕北王吃飯的!

白老夫人見他受打擊不小,于是說:“既然想明白了,就該知道你們的婚事由不得你們自己做主。”

白淵回手心冒汗,腦門卻發涼。

他生在白家、長在白家,卻一點也不懂白家。

自幼以來,他只看到家中的男丁們兩袖清風的讀書,趕赴著一場又一場的高雅集會,既不想著入仕當官,也不想著從軍報國,連家中的庶務和生意都是丟給女眷操持,甚至還要仰著女兒們的姻親在京中立足。

他覺得他們這樣沒意思透了,便毅然做了家中的另類,習武投了錦衣衛,幾乎不管家里的事。

若不是太玄公主的原因,他根本不會了解到這些。

可如今了解了,他才發覺自己這般的無力又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