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揚下意識瞟了莫窈一眼,道:“霍大哥此言差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在下一向潔身自好,世人如何作想,實非在下所能左右,霍大哥如此言語,豈非有偏聽偏信之嫌?”
殷逍輕笑一聲,道:“不知柳公子有何事?”
見他轉移話題,不欲多說,柳輕揚也不再揪著不放:“說來我與霍大哥也算有過一面之緣,不過當時霍大哥不愿相見,也只得隔著院墻打聲招呼,未料如今竟能再見霍大哥,霍大哥說我們是不是極有緣?”
殷逍頷首:“的確有緣,不過柳公子打招呼的方式倒是有些獨特,不僅與我的手下大打出手,便是我心愛的侍女也險些被柳公子所傷。”
語氣平淡,說的話卻令人吃驚。
莫窈心里“咯噔”一跳,雙手猛地攥緊。
柳輕揚一點也不意外,只在聽到那句“心愛的侍女”時嘴角笑容一頓,接著又揚唇笑了起來:“難得霍大哥未否認。說來慚愧,當初純屬誤會,誰讓霍大哥的手下一言不合就動手,我為自保也不得不出手,至于莫窈姑娘,在下親自向莫窈姑娘道個歉,莫窈姑娘可否原諒在下一時失手?”
莫窈抬眸迎上他專注誠懇的目光,又看了殷逍一眼,微笑道:“不過是些許誤會,過去了就算了。”
柳輕揚眼眸一亮,道:“莫窈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人又大方,柳逸多謝莫姑娘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莫窈無語低頭,不再理他,著實不明白他今日所來為何,還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怎么覺得他像是來找茬的?但愿他聰明點,識時務點,別讓自己為他收尸。
“我這侍女一向心軟,左右完好無損,當初的事就此抹去,霍某也不會再計較。不過,柳公子日后還是要當心些才好,出門在外,總要為自己留一些余地,否則出了事令堂也無法安心。”殷逍說著,語氣甚是溫和,話里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柳輕揚聽懂了,不以為意:“多謝霍大哥提點,不過人生在世,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該出頭時在下依然會出頭,相信霍大哥也是如此。”
殷逍不置可否,只淡淡笑著。
柳輕揚忽地道:“柳逸有件事想要向霍大哥打聽一下,不知霍大哥可否解疑?”
“柳公子但說無妨。”見他神情忽然變得鄭重,殷逍示意葛秋,葛秋沉默地出去站在門外幾步遠,抱著劍,背對著這邊,算是防著有人來此聽到他們說話。
莫窈也打算出去,柳輕揚阻止道:“莫窈姑娘乃霍大哥親近之人,此事姑娘聽了也無妨,不必回避。”
莫窈疑惑地瞅了他一眼,心底猜測著他搞什么幺蛾子,神神秘秘的,她可不相信他真有什么事兒能問到殷逍面前。
但她還是留下了,她倒要聽聽他想做什么。
柳輕揚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盯住殷逍:“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霍大哥直言相告,萬勿隱瞞。”
殷逍手拿著茶杯,隨意地轉著,目光平靜如初,只略帶些玩味。
“在下也不賣關子了,霍大哥可是凌霄閣之人?”柳輕揚一出口就說出如此令人驚悚之語。
莫窈吃驚地瞪向他,他想做什么?再看殷逍,面上并無絲毫驚訝,嘴角笑容加深:“我若說是,柳公子意欲如何?”
似乎早料到對方會有此一問,也不懼對方得知自己的身份。
莫窈定了定心神,認真聽著,想知道眼前之人還會問出什么話,做出什么事。
若是他為試探而來,大可不必如此直接,真是令人費解。
“不如何。”奇怪的是柳輕揚搖搖頭,面上并無意外,仿佛早已得知他的身份,此次不過是求證:“凌霄閣出沒之地定有血光之災,霍公子既來到此處,想來也不會簡單了,我不會詢問霍公子來此的目的,也不會戳破你們的身份,只望霍公子能夠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有任何欺瞞。”
殷逍眸光一閃,定定地看著他,嘴角依舊帶著笑:“柳公子請問。”
柳輕揚道:“十一年前此處尚是白家的宅子,某一夜,白家一百七十余口人盡皆喪命,據傳是凌霄閣所為……”
聽到此,莫窈已震驚地不知所措,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件事,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兩手緊握在一起,死死地將指甲摳進掌心才避免自己露出異樣。
她低垂了頭,壓抑著胸口的翻江倒海,腦子里嗡嗡作響,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逃亡的夜晚,眼眶已經有些酸澀。
“……實不相瞞,在下有一未婚妻,乃幼時定的娃娃親,可惜的是那夜過后,她便不知所蹤,在下找了十幾年皆未找到。若此事果真是凌霄閣所為,在下想知道,她是否在凌霄閣中。”
殷逍看著他,忽而一笑:“柳公子當真大膽,你如此說,若果真是我凌霄閣所為,霍某承認了,柳公子豈不是要找霍某拼命?況且,柳公子就不怕霍某殺人滅口嗎?”
柳輕揚咧嘴一笑:“我倒是真怕霍公子一不做二不休將我滅口,不過,我相信霍公子如此聰明,不會沖動行事,是以在下愿意賭一把,霍公子可愿回答在下的問題?”
他如此直接,不得不令人意外,還是因為有恃無恐?
殷逍食指敲擊著桌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不辨喜怒,卻隱隱有壓迫之感朝他襲擊而去。
柳輕揚穩穩地坐著,背脊挺如松柏,無一絲膽怯退縮,倒與他素日里吊兒郎當的模樣相差甚遠,仿佛不達目的不罷休。
“柳公子如此有誠意,霍某不答應也不行了,霍某且問一句,若是找到了又如何?你們正道不是一向與魔教勢不兩立?凌霄閣殺人無數,即便找到了,還是你心中的那個人嗎?到那時,你是讓她面對外界的指責,惶惶不可終日,還是大義滅親,給她個痛快?”
柳輕揚眼眸一縮,眸中閃過一絲痛楚,良久不語,不過很快又轉為堅定:“無論她經歷過什么,我都會將她帶回去,保護她不為世人所傷,畢竟她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