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無人煙的冷宮,連窗外的蟲鳴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氣少陰氣重,比星輝閣冷了不知多少。
要不是有羽絨被,怕是沒餓死,也要冷死在這里了。
她拉拉被子,蜷在床腳,想著今天琳瑯說的話。
侍衛吉凱覬覦郭絡羅·明薇的大宮女綠蘿,那么郭絡羅氏肯定知道的。
自己去赴‘劉太醫’的約,是郭絡羅氏轉告她的。
后來便是色膽病狂的吉凱怎么想,這一系列都和郭絡羅氏有著多多少少的聯系。
對了,被抓當晚,除了貴妃之外,宜嬪也在當場。
宜嬪是郭貴人的姐姐,會不會她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像郭絡羅氏說的那么僵?
在宮里,除了琳瑯、榛兒、木槿,這幾個都是先前在膳房時候就相識的姐妹,琳瑯更是與她自小相識,只有郭貴人是最近才熟識的朋友。
其實早前她還有點奇怪,為什么郭絡羅氏頻頻示好。先是她坦露心跡,說之所以不想去延禧宮與姐姐同住,是因為早已決定和姐姐老死不相來往。說本來因為三番之戰,暫停選秀三年,她完全可以和心上人談婚論嫁,但姐姐向阿瑪額娘提出要把她召入宮中,姐妹之間有個幫襯,才使得她自此與心上人無緣。
還說早在宮外就聽說過她舍身救人落水,被皇上親賜封號“德”這個字,一心敬仰,見了更是一見如故。
后來,自然而然的成了能說上句知心話的朋友,至少是可以相互信任的同盟。
景瑜后知后覺,正因送信的人是她,才沒多加懷疑。
那字體是劉太醫的字體沒錯想到這兒,她拍拍前額——恍然想起,有一次,她幫榮嬪抄經,郭貴人閑來無事幫她一起,隨便一寫,就與她的字跡特別像。
記得當時還十分驚訝,想問卻因什么事打斷,后就忘了。
她有仿寫她自己的能力,也有仿寫別人字跡的能力。
而她收到劉太醫的字條之時完全對郭貴人沒有防備,哪里還能想起這些。
冷宮第一天,去商場找吃的喝的解決溫飽問題。
冷宮第二天,去商場看手機刷書籍雜志。
冷宮第三天,去商場7層看場電影打發無聊時間。
而現在,已經冷宮第五天,她開始感到無望憂慮,漸漸感到害怕。
她是餓不死,但過不了多久,佟佳氏會派人來看她死沒死,就算餓不死,她們也會采取措施。
總是沒有辦法把自己藏進空間里躲起來的。
而現在,天已近晚,第五日也要過去了
而正在此時,忽聽有腳步聲,好像兩三個人的樣子,步子穩健,不像女子。
“打開。”門外的人道。
景瑜側耳傾聽,因為被關的久了,五官都變得格外靈敏。貌似是康熙的聲音?
她開始心神不寧,第一次這么期盼和希望,來的人會是康熙。
聽令哐當的門鎖聲想起,應聲踏入門檻的,竟然真的是他!
他身著一身藏青色暗花團龍紋侍衛樣的便服,帶著一頂合適的瓜皮帽,筆挺的身姿,背手立在他面前。
只帶了兩個人,后面的侍衛躬身退下,李德全點上燈,驅了灰塵,與景瑜對視了一眼,也躬身退了下去,并隨手將門掩上。
景瑜屈身跪下,道:“皇上萬福金安。”
由于越來越沒有胃口,景瑜不僅面容看著憔悴了些,身段也呈現一個空前消瘦的狀態,頗有些楚楚可憐,風一吹就倒的傾向。
康熙看著于心不忍,輕輕摻起她的胳膊,將她拉起來,指指身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說話,自己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景瑜忙道:“皇上,那椅子臟舊”
康熙揮手意為不妨,問道:“說說吧,怎么回事?”
景瑜道:“皇上不知?”也不知道怎么的,見著他九五之尊坐在這樣一間殘燭火影之下,破舊不堪的土坯墻舊椅子里,莫名紅了眼圈,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癟癟嘴,差點哭出聲。連她自己都能感到一種刻意掩飾卻怎么也掩飾不住的委屈。
康熙微微一笑,眼神里透著憐惜,道:“朕知道。”
景瑜一聽康熙知道,好奇道:“那皇上為何還要問?”
康熙道:“朕知道的都是她們說的,悄悄來這兒找你,就是想聽你自己親自給朕說。”
景瑜靈動的眼睛閃現希冀,問道:“奴婢說了,皇上會信嗎?”
康熙沒作答,只是不自覺的揚起嘴角,一雙仿佛能洞穿人內心深處的眼睛望著她——這丫頭好了病,大腦像開了掛一般靈光無比,現在倒傻的有點讓人無語。
他若是不信她,何必親自來這荒冷之地。
景瑜于是將郭貴人謊稱劉太醫求她幫忙,給她字條又引她深夜去了奉先殿,而后見到吉凱的事,原原本本說清楚。
片刻的沉默。
景瑜擔心康熙誤解,忙道:“皇上,若那人真的是劉太醫,奴婢還是會去赴約,劉太醫在臣妾最困難的時候仗義相助,朋友有難,奴婢若置若罔聞,永遠不會心安,皇上會不會真的懷疑奴婢和劉太醫?”
康熙不予置否,起身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正欲離開,聽一個守衛喊了聲:“有人!”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乒乓幾聲,被康熙帶來的侍衛三兩下給放倒了。
康熙臨出門前,對她道:“你在這里委屈一下,朕會很快想辦法弄你出去。”說著,人已經颯颯而去。
這個康熙,多一句話都不說,在耍酷嗎?
第二天,被敲暈的那個侍衛醒了,急忙開門來看,見景瑜還沒逃走,好好的在里面,這才放心鎖上門。
景瑜隱約聽見交接早班的侍衛說話,那個被敲暈的侍衛若說出來昨晚被敲暈的事,就是擅離職守,要受罰的,既關在里面的人沒什么異樣,他自然不會主動將自己供出來。
次日,門鎖再度發響,景瑜以為是康熙來了,利落起身奔去門口,門應聲而開,居然是郭絡羅氏!
景瑜第一反應就是發問:“到底怎么回事!?”
郭絡羅氏先是進來找了個相對干凈的地方坐下,冷冷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才道:“既然已經出不去了,總得讓你死個明白。”
竟然真的是她,她在捧殺?景瑜等著她說下去。
郭絡羅氏走近她,抬起手,從她的額頭,面頰,到脖頸,輕輕劃過。
景瑜將她的手撥拉開,丫的,她是取向有問題嗎?
不過還沒來得及多想,郭貴人就開口道:“自問你長相不及我,家世、學識、才華樣樣與我不能比,為什么佟大人眼里就只有你呢?”
景瑜目瞪口呆——這也可以!?
原來她糾結的,根本就是隆科多?
“我自小與他青梅竹馬,他本是喜歡我的!”她越說越激動,眼睛里都快充血了,道:“這次進宮,阿瑪向佟國維叔叔點名指定他護送,你嘗過眼睜睜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把她親手送去另外一個男人那里,這種是什么感覺嗎!?他為了我,能不惜性命為我擋刀,他心里不可能沒有我。”她眉毛幾乎擰到一處去,道:“都是因為你!”
她揚起手中的香袋,扔給她,道:“只因為他心里只有你,已經裝不下任何人!我只能死心,進宮做妃子,陪在一個無干痛癢的人身邊直至終老!”
景瑜看著她手中搖晃的香袋,是迷迭香草香袋,是當年身主為感謝他幫她見祖父一面,送他的謝禮。
“你送的這個破玩意兒,他整日帶在身邊,若不是因為被劫匪搶去一時慌神,以他的功夫,怎會被傷!”郭絡羅氏怒目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