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世子多嫵媚

第二十章 遂園(一)

“小姐您確定沒事?”

“是不是剛才動了氣,所以不舒服?”

“小姐您臉色不太好看,要不咱還是回府休息吧?”

開玩笑,好不容易出來赴個宴,還沒到郡王府,就搞了這么大一個熱鬧,多精彩的一天啊。

怎么會因為區區心痛就打道回府?

“不妨事,我回車上歇會兒就好。”

陳木枝又望了一眼衛緒,發現他正笑吟吟地目送著自己。

赤色駿馬、白衣少年,太耀目了。

陳木枝趕緊轉身上車,放下了簾子,再不敢多看一眼。

馬蹄聲又答答響起,陳木枝心中的疼痛終于緩緩平息。一絲疑慮卻悄悄升上心頭。

這是她回府后,第二次見到衛緒。奇怪的是,為何每回見到衛緒,她都會心口作痛?

上回與衛緒只是稍作寒暄,故此心內也只是隱隱作痛,這回難道是跟那青袍男子吵架上了頭?還是被王華嵐那不要臉的舉動給氣到了?

怎么就痛得這么厲害呢?

思來想去,一時也不得要領,約摸過了一炷香時間,馬蹄聲終于放慢,陳木枝聽見一片車馬嘈雜之聲,是譽郡王府到了。

大順朝,郡王好些個,但像譽郡王這樣常年位居帝國中樞的,卻是絕無僅有。

譽郡王少年時,曾是當今弘昌帝的伴讀,二人感情非同一般。后來弘昌帝二十歲那年出游時遇刺,譽郡王奮不顧身替他擋了一劍,被削去半截左臂。弘昌帝感念于心,登基后封其為異姓郡王,三十余年隆恩延綿不絕。

此次給蘭馨郡主辦生辰宴的遂園,便是譽郡王府當年最早獲賞的園子。后來數十年,隨著郡王府人丁的不斷增加,又陸續在周邊置地,郡王府便成了今天的壯觀模樣。

今日的遂園,可謂京城最光彩奪目的所在,能把景致最美的花園都給比到沒邊。

闔京城世家勛貴、望族高官的女眷們,個個打扮得花團錦簇,在遂園內結伴而行,滿園子皆是俏語嬌音,連雀鳥都羞得不好意思來鳴叫。

陳木枝跟在王氏身后,見過這個,又見過那個,一臉的乖巧。

而王氏倒是說話算話,的確將王華嵐同等看待,陳木枝見過誰,王氏便也一并推出自己的侄女兒。那些女眷們亦早就聽說國公爺出事之后,王氏娘家已進京相陪,少不得說些夸贊王華嵐清秀又裊娜的場面話來。

王華嵐是當真的。

她對自己從來沒有清醒的認識,也不打算有清醒的認識。

陳木枝對眼前這些婦人間的相互打量和試探沒太大興趣,她時不時地四顧,啟動超級靈敏的耳力向四周搜索,想看看以前那些玩得好的女伴來了沒。

突然,她在嘈雜的聲音中捕捉到了一絲熟悉,欣喜地向海棠樹下望去。

“木枝!”一位少女俏生生地立在海棠樹下,出聲喚她。

“存芳!”陳木枝驚喜地回應。

又立刻轉身向王氏道:“母親,存芳姐姐在那邊,我去和她說幾句話。”

王氏倒是和藹:“去吧,別淘氣,也別走太遠。”

“知道了,母親。”陳木枝應著,向鄭存芳那邊跑去。

縱然跑得快,身后的聲音還是飄進了她的耳朵。

“早聽聞陳夫人疼愛這幾個孩子如親生,果然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王氏呵呵笑:“您要不提,我壓根想不起來他們不是我親生。”

但愿果真如此。陳木枝心中暗想。

鄭存芳是陳木枝的正經舅家、鄭家長子鄭沐的三女兒,也是陳木枝的外祖鄭定元和外祖母舒貞郡主的寶貝孫女兒,年齡比陳木枝大一歲,今年十四歲半。

海棠樹下,鄭存芳一把拉住奔來的陳木枝:“木枝,怎么祖母派人來接你,你也不來啊。”

陳木枝道:“才回府里安頓沒幾天,我先和母親弟弟說說話,過些天就來。”

陳木枝沒有揭穿王氏,且讓王氏再當一陣子“京城最好的后母”。

鄭存芳聽著倒也有道理,笑道:“那說定了,來了就住我那兒,咱們又可以每晚說悄悄話了。”

“我才不要,你踢我被子。”

鄭存芳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分辯道:“那也是小時候,如今我睡相可好了。”

“是嗎?那我可要瞧瞧了,鄭家最皮的三小姐也變乖了嗎?”

“這兒人多,說話不方便,咱去人少的地方。”

鄭存芳拉著陳木枝便要走,陳木枝卻道:“就你著急,也讓我先去見過舅母嘛。”

“呀,小丫頭如今好周全。”

從小,這兩人只要混在一處,淘氣的事就沒少干,為此,鄭夫人常說陳木枝把她家存芳都給帶皮了。

當然,說歸說,鄭夫人還是很疼陳木枝,還氣陳木枝大難不死、回來之后竟沒有先去鄭家報平安,拉著陳木枝的手,又是疼愛,又是嗔怪,最后塞了一把糖果,讓二人不要走遠。

二人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牽著手兒便向遂園深處走去。

走到一處水榭,二人倚欄坐下。水池內數尾錦鯉正歡快地游動。

“存芳,你見過一動不動的魚沒?”陳木枝問。

“一動不動?是冬天被冰封了嗎?”鄭存芳好奇。

陳木枝啐她:“什么呀,冰封了的魚怎么還活得下來。我見過天氣很冷的時候,好多尾魚都擁在一起,一動不動,望著就跟時間都靜止了一樣。”

“好玩……”鄭存芳羨慕極了,“你跟著姑丈,能去好多地方,見識外面的世界,我就只能整日在家里,最多就出來參加這種勞什子生辰宴……”

“噓……”陳木枝突然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鄭存芳不明白什么意思,卻也不敢說話,眨巴著一雙杏眼,順著陳木枝的目光向水榭外的假山望去。

假山那邊,空無一人,也不見有什么動靜。

鄭存芳不知所以,又望見陳木枝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好奇地壓低聲音問:“你聽到了什么?”

“有人在密謀什么詭計。”陳木枝向鄭存芳耳語,“別吵,讓我聽完。”

鄭存芳也緊張起來,努力地豎起耳朵傾聽,卻只聽見初春的鳥鳴,別的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