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世子多嫵媚

第五十八章 你怕鬼嗎

東橫街第一潑。

完了完了,陳木枝是完全沒有名聲了。

前有“京城第一悍女”,又有“京城貴女第一惡”,現在直接成了“東橫街第一潑”。

真是到哪兒都是一臉冠軍相。

秦方那張兇惡的臉都沒那么兇惡了,很難以置信地望著陳木枝。

“小弱雞似的,能潑多遠?”說著就轉身,“你等等,我重新端盆水過來,你潑給我看。”

魏蘭海今天真是一等一的拽人高手。

一個箭步,一把又拽住了秦方。

“老東西,臭毛病什么時候改。”

說也奇怪,魏蘭海口口聲聲叫他“老東西”,秦方居然一點不生氣。

而且他和秦宜年一脈相承的惡人相,一看就是秦宜年的老爹啊。

“不比了,我肯定潑不過……老東西。我也就能在東橫街潑一潑,跟五英街的老東西比都不能比。潑不過,潑不過。”

陳木枝的小手擺得那叫一個歡快,看得秦方無比舒坦。

“看,又一個不戰而敗。”

“是是是,晚輩甘敗下風。”陳木枝非常能屈能伸,才不跟他計較。

秦方這才想起來潑水的本意:“你剛剛在外頭大呼小叫,找我啥事?”

魏蘭海一伸手,搭上了秦方的肩:“老東西管這么多,這是我小兄弟,進屋討水喝不行啊!”

“水?我不是給了一大盆?”

秦方說著,已被魏蘭海推搡著進了屋。

陳木枝接到魏蘭海的眼神,趕緊跟在后面一同進去,還很乖巧地返身關上了門。

不過,魏蘭海這樣的王侯之家,怎么會和秦方這種糟老頭子認識?

很奇怪。

秦家這種市井的屋子,與王侯之家的深宅大院不同,臨街便是二層青磚房,穿過青磚房的通道,才是豁然開朗一個天井。

無數陽光從天井上方的窄口涌入。

又從天井旁的一道門進去,終于見著了一間不算寬敞的二層小樓,便是秦家的正房。

與前頭的青磚房比,這二層小樓倒象是新翻建的一般,亮堂,布局也合理。

迎了二人進到廳堂,秦方招呼他們坐下,倒了兩杯水。

涼的。

陳木枝心中更加狐疑。

秦家的屋舍逼仄,有人喊門都是秦老爺子親手端著水盆“迎接”,倒水待客也只他一人,不像有仆人的樣子。

甚至,在秦家別宅喊門的那個中年男人,穿得都比秦方體面。

他喊秦宜年“少主人”,太不像了。

這個家里,只會有“老東西”配“臭小子”,絕沒有“老爺子”配“少主人”。

見陳木枝不說話,魏蘭海倒是開口了。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會跟這老東西認識?”

是很奇怪啊,這不等你說嘛。

“我來說!”秦方一臉兇相地開口了,“東市口全是馬商,整條五英街都靠著馬市做生意,我這宅子臨街,少不得有人打主意想要破墻開鋪子……

“老子不愛跟那些人玩兒,來當說客的,來一個,我潑一個,這些年潑走了不少。

“可不開鋪子,我也沒個收入。我家臭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樣在軍隊里當了個差,掙幾個錢,全扔到了盛光街……”

說到這兒,秦方兇惡的臉更加兇惡了。

陳木枝聽他提到秦宜年,便格外留了神,微笑地望著他,表示自己認真在聽。

秦方老臉哆嗦了一下:“前年我這屋子塌了,那幫人看我沒錢修屋,想來趁火打劫,老子差點潑水都潑不過他們。多虧遇見了來買馬的魏公子……”

后頭的,陳木枝便猜到了。

“原來你這么好心。我倒是看錯你了?”她望向魏蘭海。

這人嚇到孩子都不愿意道歉的,怎么會這么好心?

果然,魏蘭海皺眉對秦方道:“別把我說得這么仗義啊。你送我黛絲,我才愿意出手幫你。”

秦方居然笑了:“你先幫我,我才送你黛絲的嘛。”

他笑起來,又沒有那么兇惡了。

秦宜年長得也兇相,可說來奇怪,明明是與秦方很相似的兇惡,秦宜年卻兇惡得頗為英俊。

陳木枝惦記著自己的來意。便笑道:“反正就是有緣,一見如故。”

“對對,還是這位小兄弟會說話。”

秦方不潑水了,夸得好真誠。

“喂,你到底找老東西有什么事?”魏蘭海問。

陳木枝鼓足勇氣:“我是來找臭小子秦宜年的。”

秦方一愣,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找他干什么?”

魏蘭海也很意外:“對啊,你不在家好好玩你的馬鞭,來找一個劈成兩半的活死人做什么?”

他素來只愛馬,不聞窗外事,知道秦方兒子叫秦宜年,卻不知道秦宜年是何許人物,和安國公府有何關系。

今天是來找秦方聊馬,誤打誤撞碰見了陳木枝,便順手撈了她進門。

卻沒想到,她居然是來找秦宜年的。

“劈成兩半?”陳木枝驚呼,“秦大哥被劈成兩半?他還活著么?”

秦方卻不回答,反問魏蘭海:“這小子,到底是誰?”

魏蘭海知道秦方的脾氣和自己一樣古怪,不想騙他。

丟給陳木枝一個“恕我就要直言”的眼神,對秦方道:“安國公家……孩子。”

他到底還是沒有揭穿陳木枝的女兒身,只含糊地說了個“孩子”。

又道:“也是東海戰場上回來的,要么是和你家小子認識?”

秦方警惕地盯著陳木枝:“找他干嘛?要不是安國公家孩子,我就給你潑出去了。”

“我才從海上回來沒多久,一直想找秦大哥,今天才找到。”

陳木枝真誠地直視他兇惡的臉:“我不知道他受傷了。”

半晌,秦方竟然被她望得避開了眼神。

“他在樓上,不過,我勸你別去。”

“為何?”

“怕嚇著你。”

“我不怕。”陳木枝起身,環顧尋找樓梯。

魏蘭海已經仰天斜躺在椅子上,望著天井的方向。

“陳家兄弟,我也勸你別去。”

陳木枝轉頭,眼神堅定:“你該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

“那你怕鬼嗎?”

陳木枝一愣。劈成兩半的秦宜年……也許,的確可怕得像鬼。可陳木枝要找他。

必須找他。

為了父親陳遇安的下落,為了秦宜年的未來,也為了……

或許也為了那個細細眼睛的姜岱。

陳木枝淡然一笑:“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是人,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