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娘在房里燥熱不安,有身孕的人體熱高,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西西只好把三娘的衣服換下來,給她用涼水擦擦身子,又換上干凈的絲薄的衣裳。如此反復,卻不見有多大效果。
小慕宸拿著小扇子,在床頭一直為三娘扇風,這只手酸了就換另外一只。三娘依然熱得難受,汗珠大粒大粒的往下掉。
潘武才備了許多上好的避暑之物,有涼席、玉枕和蠶絲薄衫,還讓人配了許多養胎的藥。但是三娘心煩氣躁,不讓潘武才經常來這里待著,常常坐了沒多久就下了逐客令。
已經有大半個月,潘武才獨自睡在書房里。他萬般不暢,三娘自從臥床養胎以來,家里的大小事務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以前有李嬌,后來有孟三娘,自己并未真正管理過府里。如今,什么擔子都在他的身上,既著急三娘的身子,自己心中苦悶又無處釋放。№Ⅰ№Ⅰ
夜晚,他一個人在池塘邊轉悠,李嬌在月光下站著,傻傻的盯著池塘中央。潘武才看見她本想轉身離開,卻聽見李嬌對著一個人,在念叨著什么。
“李管家,主君他有些事情顧不過來,還希望你多廢些心。以前這些事務都是我打點的,我知道有多累人。”
李管家感慨:“主母有多不容易,我是看在眼里的。自從孟娘子進門后,主君對您太不仁道了。您每天處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他從來沒有關心過您,甚至還將著掌家之權給了孟娘子。主母,您是有苦難言呀!”
“孟娘子在養胎,是沒有精力來打理府里事務了。以后啊,除了關于賬本之類的重要事情,其他的小事能處理的就處理,解決不了的來問我。雖然我沒有掌家的權利了,但我管理府邸那么多年月,還是有經驗的,省的讓主君麻煩。”№Ⅰ№Ⅰ
“好,那主母早些歇息吧,不要太勞累了,保重身子!”然后就沒了聲音。
李嬌看著明月,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悶:“愿君安常在,日月豈人心。”
在不遠處的潘武才看向天空,心想:是不是我太過分了,畢竟這些年她為了這個家是盡心盡力,吃了不少的苦。我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該如何對待我的結發妻子了。
大中午的,潘武才吃過早飯,就搖搖擺擺的走到了李嬌的院子。
屋里很冷清,除了正坐在外面縫補衣服的李嬌,其余人全沒了蹤影。冷冷清清中,居然讓潘武才感覺到了涼爽,他仔細一聞,才知道是薄荷草香。
進了屋,道路兩邊,擺滿了薄荷草。小木桌上,幾片薄荷葉點綴在茶杯旁,杯子里隱約看得見薄荷葉的影子。№Ⅰ№Ⅰ
潘武才慢慢走過去,拿起茶杯就喝了起來,大笑著:“哈哈,這茶杯里放些薄荷葉,居然如此爽口。你可真有辦法!”
李嬌好像才看見他,突然抖了一下,然后慢慢起身:“我知道阿遠特別怕熱,就想出這個辦法替他解暑。先將茶水泡一次,再過濾一次,把薄荷葉放入其中攪拌。放涼,就會有陣陣的薄荷茶香。”
“不是每兩日就會有寒冰進府嗎,你怎么不用上?”
“我知道府里現在為了給妹妹安胎,花費了不少的財力。反正我天生熱慣了,不用也沒事的,先依著妹妹用吧。”
“你這是何苦呢,冰塊都是按人數進的,你不用它也會化掉。別苦了自己,我們不是以前的生活了,不用那么拮據了。阿遠……嗯……再有幾天,就是他的生辰了吧。”№Ⅰ№Ⅰ
“對啊,再過兩天他就滿20歲了,其他男兒在這個年紀,基本上都成親生子了。偏偏他還在那鬼門關口打斗,就是不知道在那殺人不眨眼的戰場上,我的阿遠如何了。他有沒有受傷,他會不會想家,他會不會牽掛他的爹爹和阿娘……”說著說著,就啜泣了起來。
潘武才放下茶杯,過去輕撫著李嬌的背:“我們的阿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不要擔心了,他肯定不會有事的,他可是我們的兒子。”
“嗯。”李嬌點點頭,順勢倒在了潘武才的懷里。潘武才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又慢慢放在懷中人兒的腰間。安慰道:“好啦,沒事的,沒事的。”
李嬌得償所愿,重新獲得了潘府的管理權,只是府里比以前變得更加的井然有序,不容絲毫犯錯。№Ⅰ№Ⅰ
進了什么好東西,李嬌都先給三娘院里,潘武才感動著,日日與李嬌在一起。李嬌私下買了好些胭脂水粉,還偷偷尋來許多的化妝技巧,一天變著一個花樣,保持著新鮮感。
有天晚上,兩個人準備歇息,潘武才昏昏欲睡。李嬌不斷的獻媚,潘武才勉勉強強迎上她的吻,纏綿一番。
早上,陽光照在了床上,潘武才醒了。然后扶了扶頭,又仔細看著身旁人兒的臉龐,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眼角處竟然有好幾條皺紋,發根處有幾根白發,厚厚的妝容,也沒有遮住她快速衰老的面容。
潘武才嚇到了,一臉驚愕。因為動靜有點大,李嬌昏昏沉沉的:“怎么了?”
“沒什么。”說著,就倉皇下床逃跑了。快速的穿好衣服,連臉也沒有洗,就加速走了出去。№Ⅰ№Ⅰ
容媽媽正端著洗臉水進來,一臉疑惑:“主君這是怎么了?今個兒起那么早,是有什么事嗎?”
“不知道啊。”李嬌也是一臉的疑惑,然后下床洗了把臉,就去梳妝臺前坐著。她本來想上妝,突然看見了幾條像蟲子般的皺紋,死死的趴在臉上。她嚇得不輕,使勁一抓頭,大把頭發掉了下來,還夾雜了幾絲白發。
“啊!!!”整個屋子都是她的尖叫聲。
整整一天,李嬌都沒有出門。她把白發全都拔了個遍,臉上全是厚厚的水粉,但還是沒有遮住皺紋。
今夜,潘武才沒有再來院里,而是找了各種借口要在書房休息。接連幾天,都是如此。
在院子里,李嬌依然用水粉涂抹她的臉,試圖將一切都蓋個嚴實。№Ⅰ№Ⅰ
容媽媽這時端著茶水走了過來。
“主母,我……我有一個請求。”
李嬌毫不在意的樣子:“說吧。”
“巧兒已經老大不小了,今年滿18歲了。我就想著趁我還有些力氣,想親眼看著巧兒出嫁,生個外孫,我也能抱抱。”
李嬌點點頭又轉念一想,巧兒如花似玉的面孔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經過遠房親戚介紹,相中一個讀書人。雖然如今還沒什么成就,但是他家世清白,有些田產,吃穿不愁,待人也極好的。”
李嬌笑笑:“噢?種田的讀書人?如今真正有功名,能當官拿俸祿的人,都是貴族名門。恐怕他有這心,也沒這命呀。巧兒嫁過去,不就是種田賣苦力的嘛!”№Ⅰ№Ⅰ
“有進取心也是一件好事,不管是種田還是做官夫人,只要兩個人心意相通,再苦的日子也會過出蜜來。”
“容媽媽,這都什么世道了,你還信那些唬人的鬼話?巧兒年齡輕,容貌佳,乖巧又懂事,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豈能忍心看她吃苦。這件事就交給我吧,絕不會虧待她的。”
容媽媽心里煩憂委曲求全著:“主母,這是巧兒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是讓她自己做主吧。”
“別說了,她的婚事由我負責,就這樣決定了。下去吧,我有些乏了,就先歇著了。”
容媽媽還不愿罷休:“可是……”
李嬌不理不睬邊走邊打著哈欠,小步跑進了房間,一點兒余地也不留給容媽媽。№Ⅰ№Ⅰ
梓遙和曉云在攤邊閑逛,看見一些小孩兒玩意,梓遙跑過去拿起一個撥浪鼓搖了起來。
曉云看著撥浪鼓想起了什么:“對了,孟娘子快生了,你猜猜她生男孩還是女孩呢?”
“她已經有了一個潘二郎,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一件大喜事。”
曉云嘟著嘴:“都怪你,上次我們去參加家宴,本來可以看到孟娘子和潘二郎的樣子。你那時偏偏要去茅廁,那么一場好戲,就這樣沒了。我們整日被關在后院,幾個月才能一次上街,根本就沒有看見她們的機會。”
“該看的時候,你自會看見。不該見的時候,見了就是禍。”
“喲喲,說得一套一套的,誰知道想見誰喲。對二郎不關心,是因為心全在大郎身上呢!”
梓遙紅了臉,用撥浪鼓打了一下曉云的頭:“壞丫頭!不理你了。”
曉云本能反應的低了下頭,本來是該疼得哇哇直叫,她卻笑得傻里傻氣的:“害羞咯……”
兩個人一路上追追打打,像極了三歲兒童。
巧兒正在收拾房間,容媽媽心事重重的走進來對她說:“巧兒?”
“嗯?怎么了?阿母。”巧兒扭過頭看著她。
“你的婚事,我已經向主母提過了。”
巧兒突然有點羞澀,從臉紅到了耳根,捏著自己的手指頭:“哎呀,這事不用那么著急的,我現在還沒準備好呢。”
“主母說了,她替你做主。但是……”
“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主母給我做主,我遵從便是。”
容媽媽一臉驚訝:“你愿意?”
“我……我愿意呀,一切聽從你們的安排。我……我這收拾完了,回去睡了,阿母早些休息吧。”然后偷笑著小跑了出去。
容媽媽看著那高興的背影,落下了一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