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大火噼里啪啦燒焦著童佳冰冷的遺骸,聞蛋白質被燒烤的焦糊臭,整個送葬人群中,最失落,最痛苦的當數馮杰,一直強忍著淚水滑落下來,仰著頭,吸著鼻子,使勁把眼眶里的眼淚往回咽。
訣別,是一場沒有歸期的分離,更是一段沒有時效性的分別。
只是這一次的分別,是生死兩茫茫的送別,再無相見可能。
一把火,一瓶油,一具尸體,一根火柴,嘩啦啦,一陣噼里啪啦的炸肉聲,瞬間讓一個生命永遠消失于世,再以沒有回來的余地。
喬裝成火葬場工人的冰兒,帶著口罩,眼里噙著淚,失望透頂地想要抽打自己,明明知道事情能有轉機,還是被自己搞砸了。
上一世的記憶,模糊中童佳不僅僅是康奕的女人,而且還是黑暗組織的某個神秘人物,她想摸清楚,也想搞清楚。
童佳的身上應該還有未解開的秘密,她必須查清楚,或許試試看,能不能遇見意料之中的人。
整個悼念過程都很平靜,沒有任何異樣,來的都是康奕的同事,再沒一個外人。
康奕在冰城,算一位徹頭徹尾的異鄉人,沒有親友,沒有根基,人少,簡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火化童佳的整個過程太過平淡,不像童佳轟轟烈烈一生落的下場,冰兒有些心灰意冷,難道自己的直覺有問題?
火葬場的師傅把骨灰盒交到康奕手中,抬著冰冷漆黑的小盒子,心也咯噔一下沉到底,低頭看著這個用上等梨花木鑿刻的盒子,上面精雕細刻著一只鳳凰躺臥在梧桐樹上。
這種小地方是沒有這么好的木料的!
這個盒子的材質是康奕專門從都城托人找來的上等梨花木,而雕刻的師傅也是從民間請來的雕刻大師做的。
既然生前做了我康奕名義上三年的女人,死后就要享受康家該給的名譽享受。
雖然這三年里沒有享受過康奕的榮華富貴,死后一定讓你以康氏夫人的禮儀下葬,這是康奕能給她的唯一承諾,也是康奕能做到的唯一事情。
抬著沉甸甸的骨灰盒,康奕原本平靜的心變得失落和傷感起來,一直以為自己看淡了一切,或者林依依的出現可以不在乎,也會無所謂。
當這個盒子交到康奕手中時,冰冷的木質盒子在滾燙的雙手上,怎么搓,怎么捂也沒能把它弄出一絲溫度。
所有人面色沉重的去安葬童佳,廣袤的金陵山郁郁蔥蔥,梳理整齊的園林小數像位戰士一樣肅穆的站著迎接過往的每一位客人。
不管來的是面色匆匆,一臉倦容的客人,還是滿眼惆悵,滿心傷感的客人小樹依然安靜的陪著每一位客人,看著他們悲歡離合。
墓地,是一個沒有笑容,沒有幸福感,沒有欣慰感,沒有一絲生氣的地方,來這的人不是哭天搶地,就是悲痛欲絕,又或是隱忍難受地逼著忍者,眼淚洗刷著心中的不滿。
追悼詞寫得很簡單,簡單到只有童佳的名字和年齡,簡單到她的過去用省略號概括,簡單到康奕都沒提及關于他們之間情感的一個字,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放在地上,蓋上厚土,從此長睡于地,與天相隔。
天人相隔的處境是多少人越不過的坎,也是多少人魂牽夢繞時的牽掛。而康奕的臉上依舊平靜,看不出大喜大悲,不是他過于控制悲憫的情緒,而是對于童佳,他沒有悲憫之心,甚至心中還有一絲絲的恨意。
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帶著墨鏡,穿著黑色西服,腰肥體胖的身形,呆呆地站在不遠處,隨著康奕一同祭奠童佳,靜靜的看著人群的方向,一直默默等候最后一鏟黃土蓋上,他才離開。
充當工作人員的寧冰兒發現了這個男人,體型很熟悉,氣質也很熟悉,就像身邊熟悉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抬起手,抽起眼鏡的那個動作,太特別。
雖然只是一個細微的日常動作,彎曲起食指抬抬眼鏡,扶正后食指順著鼻梁滑下,再來回摸一摸鼻梁骨,最后才放下手,這樣的動作太特別。
一個人,一個常規動作,一句口頭禪,這是習慣,卻能反映一個人獨有的特質。
他是誰?
這個抬眼鏡的動作太特殊,不會是刻意吧?
他到底是誰?
人群散去,只留下康奕站在墓碑旁,一臉木然地盯著墓碑看。
“老康,這樣寫追悼詞,有點過分了。”馮杰站在康奕身后,表情更加凝重的看著他。
傍晚的微風夾著絲絲涼意,帶著泥土的芬芳,混著樹葉的清香,隨著一聲烏鴉凄慘的喊叫聲,徹底拉開夜幕的維序,在夜空中,滑下一片橘黃。
“老馮,來陪我抽支煙。”康奕把煙遞給馮杰,也放一支在嘴里叼著。
“啪、啪”打火機按壓兩次,終于打著火,雙手攏著火,偏著頭,湊上去,點燃嘴皮上沾著的煙,仰起頭,望著天空深吸一口,慢慢吐出一股白煙。
原本以為康奕沒有感情,冷血到無情的兄弟,看著他眼里噙著淚,仰著頭,靠在墓碑上,癱軟地重重呼吸著。
胸膛的肌肉隨著一陣陣抽搐不停的起伏,心口的血液不斷流動著,這是釋放,想要徹底釋放的行為。
“老康,你對童佳有氣,才會這般草草了事?”馮杰蹲在康奕邊上,席地而坐,才不管身上的西服有多貴,這些泥濘是否還能洗干凈。
頭頂的烏鴉似乎聽懂他們的對話,凄慘的又是一聲悲鳴長叫,張開翅膀,使勁揮動幾下,飛到另一棵樹木上棲息,轉動著那雙目瞪的眼睛,看著眼下這兩男人的傷情。
微涼的晚風徐徐吹打在他們身上,原本就不修邊幅的康奕,那頭蓬亂的頭發更加凌亂不堪地任風吹打著,而他也選擇無視。
“老馮,從小到大,這么多年的兄弟,我什么時候這么狼狽,這么不堪過?”康奕說完又一次狠狠深吸一口煙,逼在心口的火氣似乎準備冒出胸膛。
“老康,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不說,一直讓我這樣誤解,有意思嗎?”馮杰帶著責備,帶著哀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