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寶青這具身體夜視能力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盡管天色昏暗,她倒是一下子就認出了王阿杏手里頭拿著的那東西。
是個雞蛋。
姜寶青忙縮回手來。
她知道,王阿杏在她家里頭境遇也不太好,這雞蛋還不知道是攢了多久不舍得吃的。
她不能要。
王阿杏見姜寶青縮回手去,有些著急道:“寶青,給你吃,之前我嫂子偷著給我的煮雞蛋,我沒舍得吃。”一邊說著,她一邊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
姜寶青更不能要了。
王阿杏比她還小著兩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平日里也沒什么能補身子的東西,一個熟雞蛋,大概就是王阿杏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
然而王阿杏卻要把這個熟雞蛋給她。
姜寶青心里頭一酸,往后退了一步,剛要說什么,卻見王阿杏她娘大步沖了過來,往王阿杏頭上就是一巴掌呼了過去。
“娘!”王阿杏傻了,踉蹌了下,要不是身前就是籬笆,怕是要摔著了。
她一手扶著籬笆,另一只手下意識的趕緊把那顆煮雞蛋往身后藏。
然而王阿杏她娘早就看見了,雙眼一瞪:“好啊!我可都聽見了!膽子肥了是吧?!你還敢從你嫂子那騙雞蛋吃了?!你嫂子肚子里有崽,你肚子里也有崽嗎?!這煮雞蛋你個小蹄子配吃嗎?!”罵著又是一巴掌呼到了后腦勺上。
王阿杏被打得淚眼汪汪的,更瑟縮了,喏喏的,半句話都不敢說。
姜寶青看不下去了,出聲道:“王嬸子……”
王阿杏她娘嘲諷的笑了一聲,看向姜寶青:“聽說你這傻子腦子好了?我看也是,還會騙我家的煮雞蛋了?……呸,你個臭不要臉的!姓姜的果然就沒個好東西!”滿是鄙夷的睨了一眼姜寶青,然后又推了一把王阿杏,扯著王阿杏的衣服,不耐煩道,“你看我回去怎么拾捯你!”
王阿杏瑟縮了下,不敢再出聲,咬著嘴唇看了一眼姜寶青,朝她擺了擺手,被她娘扯著,踉踉蹌蹌的走了。
好像每次王阿杏找她都沒什么好下場……
姜寶青心里頭不太好受的嘆了口氣。
然而眼下的她,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
姜寶青有些惆悵的回了屋子,想了想,還是從柜子里頭翻出了一個破舊的小布包。
這是她之前整理衣物時整理出來的一點雜物。
里頭放了兩根粗壯的縫衣針,頗有些粗制濫造的模樣。
這縫衣針之前是姜云山縫補衣裳用的。
畢竟他們兄妹倆的衣裳,沒有一件合身妥帖的,都是東綴一塊補丁,西接一茬碎步這樣縫縫補補拼起來的。在這過程里,姜云山倒是練就了一手好針線活。
兩根縫衣針在姜寶青手指間轉了一圈。
她是不愿意泄露自己身懷針灸之術的。
但眼下她實在是太過弱小了,弱小到了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
像剛才,若把王阿杏拉扯走的,是一個意圖不軌的歹徒呢?
姜寶青輕輕的咬了咬下唇,又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一塊碎了一大半的磨刀石。
這兩根針,對于縫粗布衣服來說,是足夠了。
但對于她的銀針之術來說,還是有些太粗了,于精度上也不太好控制。
姜寶青就著窗口的月光,在磨刀石上磨起了縫衣針。
屋子里一片昏暗。
蠟燭油燈這種東西,自然是沒有的。
但針這種東西,對于姜寶青來說,仿佛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再是熟悉不過。
屋子里沒有了其它聲音,靜的很,只有縫衣針在磨刀石上摩擦產生的細小撲簌聲。
姜二丫鬼鬼祟祟的回了屋子。姜大丫在屋子里頭焦急的等了很久了,一見姜二丫回來,激動的抱著肚子站了起來:“到手了嗎?”
姜二丫露出個略有得意的笑:“那是,不看看我是誰?”
姜大丫激動的臉都有些紅了。
姜二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確認姜梅花不在,這才上前神神叨叨的,從懷里頭小心的掏出個包得嚴嚴實實的油紙包:“大姐,這事我跟你說啊,我就是幫你在郭婆子那里跑個腿……里頭這粉是啥東西,我也沒聽懂,我可不管你咋用啊。”
“行了,我知道,沒你啥事,你放心!”姜大丫不耐的擺了擺手,有些迫不及待的接過姜二丫手里頭那個小小的油紙包,拿在手里頭,卻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姜二丫親昵的坐在姜大丫身邊,一臉邀功的模樣:“大姐,剛才我為了去郭婆子那買這紙包,還挨了娘一頓罵呢。剛才咱們才哥兒好像被那傻子給欺負了,爹跟爺爺又不在家,娘跟奶奶都出去了,把那傻子打了一頓——剛才娘嫌我關鍵時候不去幫忙,這到了晚上要吃排骨了,又回家了……大姐你看,人家為了給你買東西挨了這么一頓說,你可得記著我的好啊。”
姜大丫原本還有些老神在在的聽著姜二丫在那念叨,后頭聽到“排骨”二字,眼神一亮,越想越興奮,猛的一拍桌子。
姜二丫一副被嚇著了的模樣:“大姐,你干啥啊?”
姜大丫激動的面紅耳赤:“你就甭問那么多了!……”她頓了頓,又擠出了一絲笑,“二丫,讓你幫我找的人,你找了嗎?”
姜二丫撅起嘴,眼神卻有些閃爍:“大姐,好端端的你找村口那個二流子干啥啊?”
姜大丫咳了一聲,眼神也有些游離,支支吾吾道:“不就是,不就是讓他給成遠哥帶個話嘛……”說到這兒,又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姜二丫一眼,“你問那么多干啥!我這當大姐的還支使不動你了!”
姜二丫哧溜從凳子上滑下來,嘴角往下撇了撇,口中卻應道:“哎呀大姐,你盡管支使我,我還能不聽你的!……你放心,那個二流子孫大冬,我按照你吩咐的,給了他五文錢,跟他說了,讓他申時在咱家大門外頭避著人等著。”
姜大丫攥了攥手,定了定神。不過她本就生的黑,屋子里頭眼下也有些暗,方才緊張的雙頰通紅之態,倒是也不怎么顯。
姜大丫正欲再說些什么,門簾響了,姜梅花掀了門簾推門進來,見姜大丫姜二丫都在屋子里頭沒出去,愣了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朝她倆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姜大丫忙把那油紙包塞到懷里頭去,欲蓋彌彰道:“小姑,你回來了啊。”
姜梅花只見一個油紙包讓姜大丫藏到了懷里頭,倒也沒多想。
她這倆侄女,打小就愛藏食。
姜梅花訥訥的,應了一聲“嗯,我回來了”,然后就不吭聲的坐到了半邊炕上,點了個煤油燈,拿出件針線活來在煤油燈下頭做起了針線。
姜二丫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奶奶昨兒還嫌咱屋用煤油太快了。”然后掀了簾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