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的侍衛退出房間時,后背都有點浸濕了。他跟著他家主子也算是很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他被氣得暈了頭的模樣。
從前那起子小人使些陰謀毒計,他家主子對親情涼透了心,都不曾這般氣到哈哈大笑失態過。
侍衛搖了搖頭,算了,主子怎么想的他也沒法管,他做好本職差事就是了。
說著,他喊來另外一名侍衛:“我這邊還要去當值,你幫我去給姜公子傳一下姜姑娘的口信,就說同她合伙做生意的耿小大夫發了高燒,她在那兒走不開。大虎哥沒事,讓姜公子不必掛心。”
另一名侍衛點了點頭,正要去,一旁拿著掃帚路過的芙蕖聽了一耳朵,心中一動,喊住了那名侍衛:“……我替你去傳話吧。”
侍衛略一遲疑。
芙蕖又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咱們都是給少爺辦事的,難不成我還會誤了事嗎?”
侍衛一想也是,這位芙蕖姑娘雖然不算是主子的心腹,但也作為丫鬟伺候主子好些年了,行事向來端莊穩妥,錯不到哪里去。
念及此,侍衛便爽快的點了點頭:“那就麻煩芙蕖姑娘了。”
姜云山剛喂完了小芃芃,正要哄睡覺,便聽得外頭有人敲的聲音。
“姜公子,姜公子。”
姜云山心中一緊。
他如何聽不出來,這是芙蕖的聲音。
姜云山本想置之不理,卻又猛然覺得這樣實在有些幼稚,人家芙蕖姑娘不過是拒絕了同他的親事,又非罪大惡極之人,他這般置之不理,實在有些失了風度。
盡管少年心里還是好生難過,但恪守的禮儀卻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小心的將小芃芃的襁褓包好,抱起來,出了屋門,穿過院子,去給芙蕖開了門。
姜云山客氣的朝芙蕖點了點頭:“芙蕖姑娘,可有事?”
芙蕖見姜云山倒是不躲她了,卻對她這般生疏起來,愣了愣,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她勉強笑道:“沒事的話,難道就不能來找你說說話了嗎?”
芙蕖以為她說出這等話,姜云山會像從前那般,露出有些靦腆又萬分不好意思的模樣。
然而她卻失策了。
姜云山聽了這話,神色微微一僵,卻是有些堅定道:“芙蕖姑娘,你我年紀皆是不小了,又是非親非故的。若是無事,為著避嫌,日后還是少來往更好些。”
芙蕖那本就勉強的笑,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姜云山又客氣道:“若芙蕖姑娘無事,那我就先回去哄芃芃休息了。”
芙蕖見姜云山并不只是說說而已,眼看著一副要去關門的模樣,忙道:“姜公子,姜姑娘那邊傳了口信過來。”
姜云山這才止住了要關門的動作。
芙蕖忙道:“姜姑娘說,同她合伙做生意的耿小大夫發了高燒,她在那兒走不開。大虎哥沒事,讓姜公子不必掛心。”
姜云山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臉上也隱隱露出了幾分笑模樣:“謝過芙蕖姑娘了。我知道了。請回吧。”
說著竟又是要關門。
芙蕖忙從懷里頭掏出一方嬰兒肚兜,料子一看便是上好的綢緞,上面繡著魚戲蓮葉的圖樣,栩栩如生,繡工好的很。
“這是我給小芃芃做的小肚兜,后面還給小芃芃做了身小衣裳,還有些地方沒完工,等我繡完,就給小芃芃送過來。”芙蕖往姜云山懷里一遞。
姜云山看到這肚兜便想起了那個香囊,心下忍不住又是一痛,他下意識的避過:“不必了,寶青給小芃芃準備了不少小衣裳,夠小芃芃穿了。”
芙蕖臉上便恰到好處的露出了幾分難過的神色:“……姜公子,我知道你對我有心結,但這是我對小芃芃的一番心意。咱們倆之間的誤會,同孩子又有什么干系?”
姜云山遲疑了下,見那繡圖精美,想來確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
芙蕖堅持向前遞著那肚兜。
姜云山騰出一只手,將那小嬰兒的肚兜接了過來:“既是如此,那我替小芃芃謝過芙蕖姑娘了。”
芙蕖見狀,露出個溫婉又動人的微笑:“姜公子,我沒別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以往芙蕖每每這般笑,姜云山都會臉紅低頭,或是別過眼去,不敢細看怕唐突了芙蕖。而這次,姜云山卻恍若未見,客氣的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回了院子,還順手把院門給閂上了。
芙蕖呆呆的站在關上的門外半晌,這才臉色有些難看的回去了。
耿子江確實是一個挺省心的病人,燒迷糊了以后也不作妖,還特別配合喂藥。姜寶青照顧了耿子江大半夜,耿子江的燒終于徹底穩定的退燒了。
姜寶青不想居功,萬一到時候耿子江知道了她照顧了他大半夜,一感動來了個以身相許,那她可虧大了。
姜寶青強忍著睡意,打著哈欠去了旁邊的房間,沖到床前倒頭就睡。
第二日姜寶青醒來的時候,去看了一眼耿子江,耿子江已經醒了,趴在床上有些有氣無力的。
“姜小姑娘,”耿子江有氣無力道,“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么藥啊,這會兒我怎么頭重腳輕的?”
昨夜照顧了耿子江許久,這會兒還有些精神不濟的姜寶青冷笑一聲:“是啊,我給你下了一日斷腸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感不感動,興不興奮?”
耿子江被姜寶青給梗了一下,啞口無言,只得轉移了話題:“你咋還在我家?”
這個沒良心的,姜寶青冷笑三聲:“當然是看你死了沒有!死了我好謀奪一下你家家產啊。”
耿子江弱弱道:“你也謀奪不了啊,我還有堂叔堂弟呢……”
姜寶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去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涼開水,遞給耿子江:“喝。一會兒我給你買飯去。”
耿子江這會兒頭重腳輕的,接個水差點都摔了杯子。
姜寶青只得順手就端著茶水給耿子江喂了水。
這段傳到宮計耳朵里的時候,就成了姜姑娘親手喂那藥鋪老板喝水。
氣得宮計又摔了一副白芨剛擺上來的琉璃棋盤。
白芨望著一地狼藉,心中流淚。
得虧家大業大經得起折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