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姜寶青嫁人后有什么變化,那就是她自覺臉皮變厚了不少。
她輕咳一聲,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坐起身來,問覓柳:“大爺呢?”
軟綢做的夏涼被滑滑的從姜寶青肩上落下來,露出不少痕跡。
“大爺去書房了。”覓柳的臉更紅了,她踟躕了下,還是小聲的問姜寶青,“……大奶奶,需要奴婢給您拿點藥膏嗎?”
姜寶青一副很鎮定的模樣:“咳,不必了,你去幫我拿件衣服過來就行。”
覓柳應了一聲,去旁邊的衣櫥里尋衣服去了。
姜寶青換好衣服,覓柳又伺候著洗漱了,她看著鏡子里的人影,左右照了照。
覓柳在一旁輕咳一聲,紅著臉,指了指自個兒的脖子側面。
姜寶青轉過去對著鏡子又看了看覓柳所指的部位,這才發現,這里還有一塊微微發紅的印子,面積不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什么痕跡。
雖說是夏天蚊子多,可誰家的蚊子咬這么大一塊紅印子!
“……”姜寶青自覺自己的臉皮是真的練出來了。
畢竟,最起碼現在可以面不改色的拿起脂粉把紅印子給遮住,當無事發生了。
遮完了紅印子,姜寶青帶著覓柳去了小廚房。
眼下夏季炎熱的很,她打算親手做碗冰沙給宮計送到書房里去。
說是親手,其實也就是她親手在冰沙上澆點蜂蜜放點果醬罷了。
入景軒的小廚房離著主屋不算特別遠,姜寶青沿著走廊走了十來步,就見著小廚房的管事,正有些惶恐的束手站在小廚房前頭,對著容嬤嬤在那點頭哈腰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容嬤嬤也看見了姜寶青,她抬手止住小廚房管事的動作,往姜寶青這快步走來。
姜寶青見容嬤嬤似是有事相稟,那廚房的管事跟在容嬤嬤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惶恐模樣,便停下了腳步,擇了塊蔭涼些的地方站著。
容嬤嬤快步過來行了禮:“給大奶奶請安。”
小廚房的管事也趕忙跟上,有些瑟縮惶恐的給姜寶青請安。
姜寶青望向容嬤嬤:“方才你們在說些什么?”
容嬤嬤做事很是公正端肅,她沒有看眼含哀求的小廚房管事,而是看向姜寶青,正色道:“……方才木管事同老奴說,小廚房的冰不夠了。”
姜寶青正要給宮計做冰粥,聞言微微蹙眉:“怎么就不夠了?我記得我同大爺的份例上還有好多冰沒領?”
眼下畢竟還沒分府,大面上來講,姜寶青跟宮計的一些供給都是府里分配的。
小廚房的木管事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這會兒的天氣雖說已算不上什么酷暑,但也是炎熱得很。這木管事跪在地上,頂著姜寶青那探究的眼神,整個后背只覺得一片冰涼,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大奶奶,都是奴婢的錯,”小廚房的木管事苦著臉,跪在地上,聲音有些發顫,“最近整個京城都缺冰。您出去這幾日,二夫人那也提前通知到了各院,說是今年酷暑,冰窖里頭的冰不太夠了,每個院子的主子用冰都有份額,嚴格按照份額來。這……”
容嬤嬤看了那木管事一眼,又對姜寶青道:“大奶奶,確有此事。只是大奶奶跟大爺素日里用冰都不甚多,哪怕今年要嚴格按照份例來領冰,那也是還有許多,怎地這會兒又說沒冰了?”
木管事連連磕了幾個頭,結結巴巴道:“都,都是奴婢的錯。昨兒奴婢拿了對牌去領咱們入景軒的份例,可是,可是路上奴婢這不爭氣的肚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疼起來了,許是吃壞了肚子,奴婢就趕緊就近找了個官房……”她面露尷尬之色,“等奴婢方便完了,又不知被誰把外頭的門給帶上卡住了。奴婢喊了半天的人,才有人把門給開開。等奴婢趕到二夫人那……冰都分完了。二夫人的人告訴奴婢,說是本還有最后一份冰,但老夫人苦夏,壽安居的人便多拿了一份,恰好就沒了……”
木管事哆哆嗦嗦的說完,都沒敢抬頭看姜寶青。
她在這后宅里這么久了,怎么會不知道外頭若是沒人動手腳,那官房的門就那么“恰好”的被帶上卡住了?
可她不敢猜,更不敢說,只好含糊其辭的說了個“不知道是誰”。
半晌,姜寶青輕笑出聲:“她也真夠小家子氣的。”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她們都知道姜寶青在說誰。
這話木管事哪里敢接,她冷汗涔涔的,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姜寶青擺了下手:“算了,這事”她本想說著了旁人的道也怪不得你,但看著容嬤嬤在一旁恭謹的站著,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就由容嬤嬤發落,你得個教訓,日后當心些!”
木管事連連磕頭:“奴婢知曉了。”
容嬤嬤抬起眼,知道姜寶青這是給她一個樹立威信的機會,朝姜寶青微微笑了笑:“老奴聽命。”
頓了頓,容嬤嬤又問:“那冰的事?”
總不能讓主子們大熱天連冰都用不上。
姜寶青輕輕的笑了下:“那邊不就是吃準了我這新媳婦不敢為了一點點冰,去跟壽安居鬧么?……所以說她小家子氣,凈在這種小事上動手段來惡心人。”
容嬤嬤沒有接話,她知道姜寶青也不需要旁人去附和她。
姜寶青踅身,往院外的方向行去:“冰的事你們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
然而,姜寶青剛領著覓柳走到院子月亮門門口,就見著文二夫人手底下一個得力的婆子匆匆過來,她身后是兩個小廝,手上抬著個冰桶,哼哧哼哧的跟在那婆子身后。
那婆子見到姜寶青,臉上浮出假意的笑來,聲音有些尖銳:“哎呦,這不是巧了么?老奴正要去找大奶奶您呢!”
姜寶青停下腳步,就站在原地,冷眼看著那婆子:“什么事?”
那婆子擺了下手,示意抬冰桶的小廝把冰桶放下。
她從袖子里掏出塊帕子,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堆著假模假樣的笑,同姜寶青道:“……大奶奶剛回來,怕是不知道,咱們府上去歲存的這冰,今夏有些不大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