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孟詩覺得自己都已經大破大立了,再發生什么都不會驚訝了,結果聞言再次徹底愣住。
她癡長十九年,從最艱難的境地走到這里也算是見過各式各樣正常不正常的修行者……
但孟施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議把她自己滅口的。
她皺眉看向對面的嬴抱月。
這都是什么人啊?
是在試探她嗎?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不過實話實說,”嬴抱月看著她平靜道,“你是等階六,我是等階七,一般普通修行者在這個時候不都會考慮滅口嗎?”
畢竟等階七比等階六弱是理所當然,雖然剛剛一時因為驚恐亂了手腳,但孟詩本身在等階六中也是相當強大的修行者,畢竟爭先戰他可是擊敗了打敗葉思遠的嬴珣。
剛剛如果來人不是一群,而是葉思遠一人的話,嬴抱月懷疑她已經殺上去了。
以孟詩的實力,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干掉葉思遠。
嬴抱月靜靜看著對面的女子,視線微微下移。
孟詩從剛下開始一只手抱著血衣,但另一只赤裸的手臂卻背在身后,按在草叢深處。
注意到嬴抱月的視線,孟施眸光微動。
嬴抱月看著她笑了笑,“你的劍,不就在你的手中嗎?”
孟詩瞳孔一縮,她的手的確從剛才就摸到了她事先藏在草叢中的劍,這女子連這一點都發現了。
但不管這個少女的五感有多敏銳,正如她所說,這丫頭不過一個剛剛進階的等階七,打打同階的草包還可以,但絕不可能是等階六修行者的對手。
不可能是……
對于如此顯而易見之事,孟詩本該更理直氣壯,但不知為何注視著嬴抱月的眼睛,她有一瞬的心虛。
如果是一般的等階七,這件事本絲毫不值得懷疑,畢竟等階六打不過等階七?說出去都笑掉大牙。
但看著眼前的女子,孟詩卻在心底浮現出一絲不確定……應該不會吧……
但不管心底存在多少疑慮,孟詩握緊涼而滑的劍柄,心臟砰砰直跳。
這個女子說的滅口是完全可行,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不如說沒想過才不正常。
她女扮男裝這個秘密不僅關系到她自己的性命,甚至會波及她妹妹,正因后果如此巨大,她才不得不謹慎。不管這個前秦公主此時對她多維護多友善,這世上即便發下毒誓都有人違背,一時的維護根本不能信任。
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是安全的。
只要她拔劍,一切都能在一瞬間解決。
她不用再擔驚受怕,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后患,她今晚泄露的秘密能徹底揭過去,什么都不會發生,只要知道她真身的人不復存在。
這個湖的位置很隱蔽,南楚人已經全部離開了,即便這個女子要逃孟詩也有自信能瞬間制住她。
此時此刻此處,只有她們兩人而已。
清冷的月光下,孟詩握緊劍柄,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嬴抱月一言不發地與她對視。
那個少女之后便什么都沒說。
既不發誓也不賭咒甚至不保證說她不會說出去。
她什么都不說,一動也不動。
時間一分一毫過去,周圍的一切靜極了,不知這份安靜持續了多久,然而就在這一片死寂里。
孟詩忽然呼出了一口氣,松開了手中的劍柄。
嬴抱月微微一怔,“你……”
“我不會這么做的。”
孟詩靜靜地看著她說道。
即便這個女子泄露她的秘密,她就會立刻死無葬身之地,甚至會落到比死更悲慘的下場。
即便她和這個女子根本就不相熟,根本沒有任何能相信她的依據。
但即便今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這個女子,她依然不會這么做。
“我不會這么做,”孟詩看著嬴抱月重復道。
“為什么?”嬴抱月問道。
為什么有人還會反問這個,孟詩不禁扶額,但下一刻她神色嚴肅起來,看著嬴抱月淡淡開口。
“因為這有違背我師門的祖訓。”
珍愛生命,知恩圖報。
如果濫殺無辜,別說她師父不會放過她,她自己就再也沒臉去見那個人了。
這比讓她死還要痛苦。
“你走吧,”孟詩看著嬴抱月靜靜道,“剛剛謝謝你幫我,我欠你一個人情。”
嬴抱月搖了搖頭,“也算是我之前撞破你洗澡導致的,不算是人情。”
這女子……
孟詩看著她說不出話來,頓了頓道,“我會當做今晚從未見過你,至于你會怎么做我倒也管不著,只是希望殿下……”
“我也今晚從未見過你,”嬴抱月看著她一笑,“我走了,打擾你洗澡真是不好意思。”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
本是她自己提出的告別,然而孟詩看著這個女子干脆利落的身影反而猛地一愣。
“我……”孟詩低頭看了眼還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連忙開口,“等等,殿下,你的外衫……”
“借你洗衣服的時候穿,”嬴抱月回頭一笑,總不能讓這人洗衣服的時候還光著吧,就算沒人對女子而言也夠痛苦的了。
“放心,這款式很普通的,不會被人認出來,”看著孟詩緊張的神情嬴抱月莞爾一笑,這外衫本來就是她為了準備進山在路邊隨便買的,原本準備晚上當被子蓋。
“好了,現在你比較需要,有機會再還給我就是了,”說完嬴抱月重新轉身,對孟詩揮了揮手,“你忙吧,我走了。”
嬴抱月轉過身去,在孟詩看不見的地方在心中默默開口,“加油。”
看著那個女子的背影,孟詩怔了一瞬,隨后咬緊了嘴唇,轉身抱著血衣在湖邊搓洗了起來。
這個發生了太多事的夜晚過去了,誰都不知道月夜湖畔邊兩個少女進行了什么樣的對話。
孟詩和嬴抱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營地,兩人誰都沒有對任何人談起今夜之事。
真正的秘密藏于內心,可以的話,她們都希望一切就這樣的過去。
但炸彈已然埋下,她們誰都知道,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
伴隨著天亮的開始,初階大典眾人戰第一輪第二天開始了。
然而這第二天讓所有修行者大吃一驚的,不是新出現的妖藤兇獸,而是在六國修行者間擴散開來的一個傳言。
那個傳言就是。
前秦隊伍里,嬴珣神情復雜的盯著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頓念出手上收到信鴿傳書。
“前秦公主嬴抱月,其實是前秦內部私通北魏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