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在說些什么?
姬嘉樹聞言瞳孔一縮。
然而看著他愕然的模樣,他眼前的少女卻很快補充道,“當然,我不是說讓姬公子你真的去殺人。”
姬嘉樹心跳一個跌停,看著嬴抱月皺起眉頭,“那你到底指什么?”
就在說完這句話后,看著那個少女定定注視自己的目光,姬嘉樹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你是說……”
不是讓他真的去殺人,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那就是偽裝殺人。
可為什么要偽裝殺人,結合如今天目山中的形勢,他不是蠢人,只要稍加提點姬嘉樹就瞬間明白了嬴抱月所想的一切。
然后他再一次,為這個女子的冷靜和她想出的一切而驚訝。
明明所有人都因突如其來的況而慌亂不已,明明這個少女本被暗中針對多次被陷害。
但她不光沒有亂了手腳,還在所有人的慌亂中,想出了解決方法。
沒錯,解決如今這恐慌局面的還有一個方法。
“你……”姬嘉樹轉過和嬴抱月四目相對,隨后他靜靜開口,“你是希望在這第一輪眾人戰結束之前,先結束這一場恐慌么。”
嬴抱月笑了笑點頭,隨后她的神變得嚴肅起來,“這么發展下去會非常危險。”
果不其然。姬嘉樹看著面前少女,就在所有人想著自保想著贏下比賽想著寧肯錯殺絕不放過公報私仇之時,他面前的這個女子,卻想著直接終結這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我這么說你會不會相信,”嬴抱月看著姬嘉樹一字一頓道,“這么下去,所有人會全滅的。”
她看著聽到她的話,面前少年一點點地睜大眼睛。
那是難以置信的目光。
但就在那樣的目光下,嬴抱月神依舊認真。
如果真如她所猜想,此時此刻這片山林中有著七個國家,這一切背后有她所猜想的那一只黑手的存在的話。
其他六國全滅,六國年輕一輩修行者們徹底被重創是完全可能有的結局。
不如說,這才是那只黑手想要的結局。
姬嘉樹明白了嬴抱月的意思,但看著嬴抱月的目光,作為必須要時刻保持理智的考官,姬嘉樹卻很清楚他很難相信她。
看著嬴抱月的眼睛,他提醒道,“眾人戰第一輪就只剩下一天了。”
不管此時林中的局勢劍拔弩張到何等程度,這么多修行者想要在一天內全滅,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雖然這一次出了不小的意外,但大家很快就能出去了,”姬嘉樹看著嬴抱月撫慰道,“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這個少女的確敏銳聰慧,天目山的局勢也的確出乎考官們的預料,但她是不是有些反應過度?
但面對姬嘉樹的安慰,嬴抱月卻微微低下頭輕聲開口,“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啊。”
“嗯?”姬嘉樹一愣,嬴抱月卻已經抬起頭,看著他微微苦笑,“所以說,讓姬公子做這件事,還是不行嗎?”
姬嘉樹側拳頭握緊,隨后深深地看著嬴抱月,“你是希望……如果再次出現莫名被刺殺的死者,我以鬼的份偽裝成兇手嗎?”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嬴抱月點了點頭。
現在林中修行者們互相懷疑互相攻擊的態勢,主要就是因為沒有明確的兇手,修行者人人自危,看誰都像兇手。
想要解決這種況,最簡單快捷的方法,就是提供一個兇手。
說白了,就是找不到兇手,那么就找個人攬鍋。
如果可以的話,嬴抱月本想自己去攬,幕后黑手也似乎很想要把鍋丟到她上,但她攬鍋只會讓況更糟。
首先是她實力不夠,很難讓所有人修行者信服。第二步就會有人懷疑她有同伙,直接牽連前秦修行者甚至和她過往緊密的孟詩,從孟詩又到北魏人,到后來還是一群人互相懷疑一片混亂。
但姬嘉樹不一樣。
此時在林中的不是姬嘉樹,而是所有人修行者心中恐怖莫測份不明的“鬼。”
即便在這里被懷疑,出去也無人知道他是誰,不會造成任何遺留后果。
就算考官中有人知道,但泄露鬼的份是重罪。鬼是和大量修行者作對,為了以防萬一有人泄憤,當年太祖皇帝就將泄露其真實份定為僅次于抄家滅族的大罪。重罪之下,并無勇夫。
更重要的是,看北魏修行者剛剛的恐慌程度就知道,“鬼”不得殺人的規則其實除了考官沒人知道。
“鬼”的強大和殘忍深入人心,更何況前兩天還一直在暗地里觀察著他們,沒有什么比“鬼”是出手刺殺的人的說法更能讓修行者們信服。
要知道真相不一定能讓人信服,人們傾向于相信自己覺得可信的東西。
只要姬嘉樹保持著這幅姿態站在尸體邊,或者演技更精湛點找點紅漿果在劍鋒上抹兩把,血漿四濺,偽造的現場就成立了。
嬴抱月注視著眼前少年,靜靜將心中所想托出。
不光是一時興起的想法,而是縝密的計劃。
姬嘉樹神復雜地看著面前少女,她是認真的。
她是認真地想要解決這一切,甚至如果按照她的設計,這一場恐慌,也許還真的能平息下來。
然而……
“即便是偽裝殺人,卻依舊違背了鬼的原則,”他看著嬴抱月輕聲道,“我作為考官必須遵守規則。”
出去一旦有修行者提起此事,他沒法向主考和其他考官交代。
更重要的是,就算把一切包括林中意外謀危機都和盤托出,按照那些老人家的歷來風格,都只會認為他是借題發揮。
此時各國修行者的死亡數,在那些人的眼中,大概根本還算不了什么。
事態根本沒有嚴重到那種程度。
“眾人戰第一輪明天就結束了,”姬嘉樹看著嬴抱月再次重復道,也仿佛是在說服自己,“抱歉,現在的況還不足以說服主考修改規則。”
他如果一意孤行反而是在踐踏秩序。
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他不是沒有覺悟這么做。
但現在還不是。
“抱歉,”姬嘉樹不知是在向嬴抱月還是在這一場被挑起的爭斗中死去的修行者道歉,少年眼中有著只屬于他的被束縛的痛苦,隨后他再一次道。
“我是初階大典的考官。”
他為考官只能拒絕。
“這樣啊,我明白了,”嬴抱月看著面前堅定的少年,明白多說無用,不可強迫于人,隨后認真向他一禮,“那么姬公子,再會了。”
說完她轉離開。
姬嘉樹也轉離去,但他心中不知為何有著隱隱擔憂,這女子到底為何……
“沒事,”他搖了搖腦袋,輕聲自言自語道,“明就結束了。”
馬上就結束了,此時天目山中慌亂不已的修行者都在心中如此想著。
隨著一抹晨光劃破天際,所有隊伍加快前進速度,伴隨著前秦公主殺害了一個北魏人是刺殺真的兇手這樣的傳言在隊伍中津津樂道,所有隊伍都拼命向北邊的出口涌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怎么會這樣……”站在高高的樹上手扶樹干的姬嘉樹看著眼前這一幕,愕然開口。
他不明的擔憂,居然變成了現實。
就在第三天上午,天目山內,忽然起了霧。
濃濃的霧氣籠罩了整片森林,而就在深不見底的濃霧里,最前方的隊伍繞了一遍又一遍,卻一直看到重復的風景,找不到一個出口。
本該到達終點的地方,卻怎么都看不見。
“可惡,到底在哪!”
“哪來的這么多霧!”
“繼子,這已經是第七次了,再這樣這一天都結束了,我們要怎么才能走出來?”
伴隨著在濃霧中繞圈的隊伍人們驚恐的質問,姬嘉樹的指尖死死扣入樹干。
他想起昨晚那個少女的話。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啊。”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錯的人是他。
這一切,根本沒那么容易結束。
“這到底是什么?!”伴隨一聲響徹云霄的尖叫,濃霧中的嬴抱月和姬嘉樹同時抬起頭。
在不同的地點,他們神復雜地開口,說出這個謀的名字。
“鬼打墻。”
一切,都還沒完。
所有人前面的路,此時此刻。
被全部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