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世民那滲人的目光下,王庾心頭已經掠過了無數的猜想,最終還是弄不清楚李世民到底是在懷疑她什么。
王庾只好假裝鎮定地問道:“你....懷疑我什么?”
就在王庾胡思亂想的時候,李世民將她快速變換的臉色通通收入眼底,沉著臉道:“我懷疑你是我阿耶的親生女兒。”
不然怎么能和父親心意相通呢?
王庾:“......”
真是嚇死人了,還以為他要說什么呢?原來是這個。
王庾暗松口氣,沒好氣地說:“要不要滴血認親啊?”
“這倒是個好辦法。”李世民抬起左手摸了摸下巴,認真地思考這件事。
王庾語塞,古人可真是....沒法溝通,滴血認親根本就不靠譜好吧。
“你去跟阿耶說,看阿耶不打死你。”
她是不是李淵的親生女兒,李淵會不知曉?
這樣明目張膽地懷疑李淵的智商,李淵還不抽死他?
想想李淵拿著鞭子猛抽李世民的場面,還是很震撼的,她倒想看一看。
李世民略顯遲疑:“額,其實我剛才又想了想,你不可能是我的親生妹妹。”
下一刻,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緊緊鎖住王庾的眼睛:“不過,你剛才那么緊張,還很心虛,一定是有事瞞著我。”
王庾:“......”
他耶耶的,為了這么一個不著邊際的猜測就嚇得她半死,完了還指責她有事瞞著他。
這鳥氣,怎么忍得下去?
哼,等著瞧,她一定要修煉得就算是李世民死在她面前,她也會面不改色、巋然不動。
王庾一把甩掉李世民的手,冷哼:“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你是皇帝,你也不能要求別人對你毫無保留,這違背了人道主義,也不切實際。
“每個人都有不可示人的事情,這是隱私,你不能利用權柄勉強別人告訴你,這是不道德的。
“若是人人在你面前都是透明的,那生活還有什么意思?”
說完,王庾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李世民怔在原地,細細品味她的話。
反應這么大?
莫名其妙。
果然小孩子的世界他不懂,脾氣說來就來。
李世民搖了搖頭,舉步跟上。
李淵在西河郡逗留了兩日,大肆慰勞了百姓之后,就繼續南下關中。
四日后,大雨傾盆之中,李淵率軍進駐了賈胡堡。
王庾脫下鎧甲,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就將它遞給了旁邊的王康達。
“最討厭下雨了。”王庾抱怨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席墊上,拿起案上的茶壺倒了一盞茶,就大口喝了起來。
李世民悠閑地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姿態優雅地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他端起茶盞,卻不喝,手指漫不經心地摩挲茶盞,盯著王庾微微皺眉:“我記得初次見面,你受傷醒來之后,姿態優雅,禮儀兼具,渾身散發出世家大族千金的風范。
“在晉陽唐國公府的時候,你還是很有貴族風骨的,怎么出了晉陽之后,就變得如此....”
他頓住,想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詞語來形容她現在的舉止:“粗鄙。”
王庾不禁翻了個白眼,不就是沒有走個小碎步、沒有端正地跪坐在墊子上、沒有小口喝茶嘛,至于用粗鄙來形容她嗎?
她要是做個摳腳大漢,那才是真正的粗鄙。
“我整日跟著一幫粗人行軍,難道我還自持身份,端著世家千金的范兒?那還怎么和士兵們相處融洽?
“你試試端著身份去跟士兵們打交道,若是如此你能收服他們,我就跟你姓。”
李世民一滯,他確實不會這樣做,要想融入群體,就必須學會他們的習俗,和他們體驗共同的生活,這樣才能與群體融為一片。
得到認可之后,才能進而收服人心。
但王庾和他不一樣。
“你畢竟是個姑娘家,若是長此以往,我怕你會忘了閨秀禮儀,以后也會遭人恥笑。”
雖然他們一家人看重她,但她畢竟不是阿耶的親生女兒,外人難免輕視于她。若是她再行為粗鄙,那只會讓人更加看不起。
王庾瞅了李世民兩眼,見他只是單純的擔心,便站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幔簾后。
李世民心中詫異,不知她要搞什么鬼。
在她的身影消失片刻之后,李世民就見她輕移蓮步,裊裊娜娜地從幔簾后走出來。
明眸善睞,嘴角含笑,下巴微抬,身姿挺拔,行不動袍。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行至面前,叉手,聲音婉轉空靈:“小妹見過二兄。”
禮罷,她又婀娜多姿地回到幔簾后。
下一刻,她學著男子的步伐,豪爽前來,并像男子一般行禮:“小弟見過二兄。”
轉眼,她又學那市井莽漢,大跨步向前,對著李世民的肩膀重重地一拍,粗聲粗氣地喊道:“李二郎,走,喝酒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活靈活現的模仿,李世民忍俊不禁:“還別說,你學得挺像的。”
王庾繼續坐下,端起了茶盞:“所以二兄就不用擔心了,這些禮儀我都沒忘,什么場合用什么禮儀,我還是很清楚的。
“再說了,我可是出得廳堂,下得....”
下得廚房?
這話她可說不出口,因為她實實在在下不去,她不會做飯,連點心湯水都不會。
“下得什么?”李世民好奇地追問。
“額....”王庾想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說:“下得戰場。”
李世民怔住。
“對,我可是出得廳堂,下得戰場的小庾兒,我是不會給二兄你丟臉的,你就放心吧。”
李世民:“......”
這時,外面有士兵稟道:“二郎,大將軍召你前去議事。”
“走。”
李世民還沒反應,王庾就已經站起來往外走了。
議事廳中,所有將領都來了。
李淵掃視眾人一圈,而后緩緩開口:“賈胡堡南面五十多里處,就是霍邑城。
“駐守霍邑城的是虎牙郎將宋老生,手中精兵兩萬。
“在霍邑城后面,就是左武侯衛大將軍屈突通駐守的河東郡,他手中的可都是驍果軍,極難對付。”
眾人很明白,攻打霍邑城絕不會像攻打西河郡那樣容易,這是他們出征后的第一場戰爭,也是真正的考驗。
“看這雨,三五日不可能停,雨天也不適合作戰。
“傳令下去,三軍整休。”
下完這個命令后,李淵又吩咐道:“長孫順德,劉弘基,你們兩個帶人回太原再押運一個月的糧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