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聽說你三個門生要考試了。”
研究之余,朱厚照難免和方繼藩說幾句閑話。
“是啊,指著他們給臣養老呢。”方繼藩趴在石桌上,看著紙上的構圖,聚精會神。
“本宮可以給你養老。”朱厚照笑呵呵的道:“我們可以研究科學到老。”
方繼藩抬頭看了朱厚照一眼,又低下頭:“這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朱厚照追問。
方繼藩認真的道:“三個門生,就相當于我三個兒子一樣,兒子給父親養老,這是理所應當的。”
“可我們是兄弟啊。”朱厚照咂咂舌,氣呼呼的道:“本宮很講義氣的。”
“說不準。”方繼藩又搖頭:“還是兒子可靠一些。”
朱厚照齜牙:“本宮還聽說你和人打賭,輸定了∏唐寅是應天府解元。”
方繼藩不鳥他。
朱厚照便低頭又研究他的‘科學’,良久:“你說,煙花能將炮仗升上天,是不是,可以將人升上天?”
方繼藩駭然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太子殿下果然聰明啊,居然把火箭的原理想透了:“理論上而言,是的。”
朱厚照眼里放光:“可是,人若是升上天,會不會摔死。”
“給他背個傘就可以了,其實可以讓劉瑾來試一試。”方繼藩若有所思。
朱厚照興奮起來:“好,本宮已等不及了。不過……能借點錢嗎?”
“借錢?”方繼藩狐疑的看著朱厚照,你特么的逗我,你是太子啊。
朱厚照哭笑不得的道:“父皇的月例少的可憐,詹事府的供奉倒是沒少,可有時,本宮讓劉瑾他們出去采買一些吃食回來,誰曉得,過了冬,價格便暴漲,劉瑾說,以往一串糖葫蘆,不過幾文錢,現在,卻需三十多文。”
方繼藩聽的咂舌,這是搶啊。
劉瑾這廝貪污了?
朱厚照道:“他說是連日的大雪,許多蔬果減產,因而價格暴漲。”
方繼藩恍然大悟,自己還是冤枉了劉瑾啊,劉瑾這廝,想來還不至于敢把算盤打到朱厚照的頭上。
身為方家的大少爺,方繼藩確實有些不食人間煙火,此時他才想起一件事,小冰河期所產生的影響,絕不只是冬天取暖這樣簡單,因為冬日太長,中秋沒到,便開始下雪,這等寒冷的天氣,足足持續小半年之久,農作物勢必也要減產,好在大明的產糧區主要是在江南一帶,那里畢竟處在溫帶,情況還稍好一些,而糧食可以通過大運河送至京師,再加上弘治皇帝的勵精圖治,至少還能堡軍民的糧食供給。
可蔬果就不同了,這玩意筆期不長,而且現在本來糧食減產就厲害,江南那兒,也不可能鼓勵他們多種蔬果送來京師,京師這一帶,酬被大雪覆蓋,哪有什么蔬果可以存活。
因而,即便是當季耐寒的一些蔬果,價格也是暴漲到了離譜的地步。
這小冰河期的可怕,后世人可能無法理解,或者說,即便是在后世,以當時的技術手段,倒也勉強能堡生產,可在這個小農時代,影響卻是極大,甚至大明朝的滅亡,小冰河期的貢獻可是不小,因為這極端的天氣,以至北方許多地方,顆賃收,大量的百姓淪為流民,流民們積攢的多了,最后匯聚成了洪流,肆虐天下。
深吸一口氣……
方繼藩嗅到了商機:“殿下,可能我們要發財了。”
“呀……”朱厚照驚訝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道:“若是這個時候,我們能種出新鮮的瓜果,是不是要發財了?”
朱厚照一聽發財二字,頓時激動的血脈噴張。
“發財,帶上本宮啊……瓜果……這個時節,能種什么瓜果?”
方繼藩瞇著眼,大棚啊……用大棚制造出溫室的環境,什么瓜果種不出?
而在這時節,所有人口里淡出個ia來,尋常的百姓家倒也罷了,能吃飽飯就不錯,可是這京師里富戶都如狗,權貴滿地走,哪一個府上,不需大量的供奉一些山珍憾。
什么是山珍憾呢?重點在于稀罕,比如夏天吃的瓜,在這連蔬菜都緊缺的時節,卻能吃上一口,這不就是山珍憾嗎?
什么是富戶,富戶就是吃別人吃不著的,買人家買不起的。
深吸一口氣:“得先試一試,老規矩,一人入股一半,不過首先,我們得先研究研究,需要一塊地,最好這地在城里,離的太遠,不好照顧。”
“有啊。”朱厚照這個人很實在,方繼藩說能發財,他就信:“詹事府里,有的就是地,后園,去后園,那里有許許多多花花草草,叫劉瑾他們全拔了。”
好氣魄!
方繼藩就喜歡和太子殿下合作,怎么說呢,認定了一件事,什么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詹事府的后園,占地極大,不過那里的花草,可都是無數巨匠花費無數心血栽種出來的,一花一木,不知費了多少人的心思。
那特么的是園林啊,不,該叫苑林!
不過……管他呢,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苑林,自己操啥心?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一個地方,先試一試,詹事府好,太子每日都在這看著,自己也每日都要來當值,方便旦成功,西山那兒,當初在煤礦附近收購了荒地,也就派上了用場,當初收購荒地,是的那一帶也能采出煤來,免得被人分了一杯羹,現在卻可以派上用場。
方繼藩打起精神:“這就好辦,現在開始,鏟出幾十畝地來,挖出一個窯來,燒磚,蓋一片暖房,通上煙道,反正無煙煤不值錢,將煙道中燒熱一些,上頭再蓋上……”
再蓋上什么呢?這個時代沒有透明的塑料布啊。
缽倒是可以,無色透明,采光性能很強,不過總不能因為現在這一口試驗田,還造出一個缽工坊出來吧。
這片田的目的,在于驗證大棚在明朝的可行性,缽是肯定要燒的,反正這玩意生產成本低,將來大規模的種植,可以用上,興許還能連帶著缽一起賣呢。
可現在,卻不能費這么多功夫。
方繼藩瞇著眼,看到了不遠處詹事府閣樓殿宇的窗,這窗用的乃是琉璃,不是尋乘家的紙窗,琉璃其實也就是缽,只不過不是透明無色而已,某種程度而言,透光性,其實還不錯。
就它了。
“那個……琉璃窗,拆卸下來,覆在暖房上頭,而后就是育種,這個容易,我們先種西瓜試試吧,說起來,我想吃瓜了。”
朱厚照興致勃勃,說干就干,捋起袖子:“本宮去喊匠人來。”
發財,是朱厚照內心深處的冤枉,雖然這敗家玩意,顯然不知道為了這塊試驗田,花費多少,譬如那價值不菲的琉璃,譬如那大興土木的開支,又譬如糟踐的后園名貴花草。
實驗嘛,總要有所犧牲,大規鬧植之后,成本也就能暴跌了。
方繼藩這樣安慰自己,如此,才顯得自己良心舒服了一些。
春闈將至。
歐陽志三人可謂是摩拳擦掌。
這數個月來,他們已不知寫了多少篇文章。
等到了二月初九。
他們早早起來,卻見恩師難得的,也起了一個大早,就在前院里等著他們。
歐陽志三人上前,重其事的朝恩師行禮。
方繼藩欣慰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好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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