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之夏

64 難啊——

夫婦二人直目送著何姑姑的馬車剛消失在巷子口,才一邊說話一邊回轉了過來。

賀云武是知道前世發生了什么事的,顏家因為此事被御史彈劾,雖前朝管不到后宮,還是叫皇后奪了顏貴妃的權,連累的二皇子也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

雖然因為南平王的緣故,他很不喜歡二皇子。

但后來被立為太子的五皇子他更不喜歡,賀尚書曾偷偷說過五皇子“睚眥必報,不堪大用。”

二皇子倒是個光明磊落的性子,可惜......賀云武出神的想著,也不知道后來登基的新帝是不是五皇子。

如果真的是五皇子登基,以他的性子,想必顏貴妃的下場好不到哪去。

如今收了顏貴妃的禮,盡管心里清楚顏貴妃如日中天,未必有拉攏之意,但心里還是覺得有些不舒坦。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相晴,被梳的光潔的發髻上突兀的掉出一小縷頭發,想是抱苗苗的時候被拽出來了一縷,這么看著,心里就平靜了下來。

他之前是有些懷疑相晴跟他一起回來了的,但相晴對顏貴妃的事似乎一無所知,他也放下了幾分疑心。

“別動。”他輕輕拉了相晴的袖子。

相晴站住腳,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見他伸手往自己頭上而來,不由得偏了偏頭,又感覺他在自己頭上動作了一番,才聽到他嗓音淳和的說道:“好了,掉了一縷頭發。”相晴笑了起來,一邊摸著頭發一邊說道:“必是苗苗干的,你閨女一點不膽小,看到何姑姑來了,愈發興奮,在我頭上撥來撥去,要不是白芷頭發梳得好,怕是發髻這會全都散了。”

賀云武一邊陪她慢慢走著,一邊臉上帶著笑意聽著她細細碎碎的說著苗苗。

“今日煮了一小碗粥,吃得特別香,想是吃奶也吃夠了,吃了一碗粥,樂了半天。”

“童嬤嬤的手工實在不怎么樣,給苗苗做了個布偶,我以為是個骨頭棒子,想不到竟是如意......”

“小小年紀,竟也喜歡金玉之物,拿了妝匣給她玩,專撿那最貴重的往地上扔。”

“晴兒。”賀云武在她說話的間隙得空喊了她一聲。

“啊?”相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她正想著年前去娘家看看的事情,冷不丁的聽賀云武叫她,很是愣了一瞬。

“你在家呆著,是不是太過寂寞?”

若是不寂寞,怎么會半天不見,就跟他說了這樣多的話?

他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的麗人。

相晴更是茫然,寂寞什么的并沒有啊。

早上要早起跟婆婆練拳舉石鎖,累了半死之后還要聽林嬤嬤講些府內的產業。

回去之后又不得閑,苗苗是個覺少的,看到她回來就抱著不撒手。

說是連軸轉也不為過了。

“你這是嫌我話多了?”相晴橫了他一眼,自己都沒發現,現在跟賀云武說話再無以前的芥蒂,甚至還帶了一絲親呢的埋怨和撒嬌之意。

可惜滿腦子內疚的賀云武并沒有體會到,只是惶恐的擺手道:“沒有!沒有!”

相晴白了他一眼,氣哼哼的往前走,看賀云武跟呆頭鵝一般的站在原地,又回頭說道:“你也不來看看苗苗?”

賀云武這才快步跟上來,一路上兀自忐忑。

目睹一切的觀墨忍不住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實在想不通自己以前為何會喜歡賀云武。

人口簡單就是有這個好處。

賀家的年貨早早備齊,連帶主子下人的衣服也全部做好,園子內又整修一新,一切風平浪靜,就等著過年了。

李如蘭的身體也好了很多,最近沒有時常暈眩了,胃口也好了些,閑瑕時候,帶了巧姐兒在園子里逛逛,倒也心平氣和。

不過——可能也跟賀云文突然繁忙起來有關。

一開始的時候李如蘭是不相信他的確有正事要忙的,看他每日里忙忙碌碌,早出晚歸,心里只當他又去流連酒肆妓院,口里諷刺道:“年關都閑,想不到賀大少爺倒忙了起來。”

但賀云文此時是真有事情要做,每日里回來后在書房翻書都要到半夜。

李如蘭觀察了幾日,倒也納罕起來,她并不是不講道理的婦人,看到他這般忙碌,也有幾分心疼,叮囑了廚房備好湯水。

趁著他閑了,過去問。

賀云文跟她說了幾句:“公主及笄禮一向是孔郎中親手來辦,最多我給他打打下手。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公主及笄禮眼看快到了,偏孔郎中告了假,全部讓我來辦。”

李如蘭不解道:“公主及笄禮一向都有成制在,這有什么難辦的?”

賀云文嘆了口氣說道:“若是別的公主倒還好辦,可偏偏是靜妃之女。”

靜妃是文官之女,乃父生前是清鶴書院的名士,又出仕做了御史,最是公正無私注重正統的一個人。

靜妃的性子跟她父親一樣直接生硬不會拐彎,康寧帝對她也有幾分敬意,常說她在這后宮之中太過剛正,對她多有維護之意。

之前孔郎中報上去的禮制被靜妃挑出了許多毛病,孔郎中偌大一把年紀,被她氣得撒手不干了,將這熱山芋丟給了賀云文,偏話又說得好聽:“賀大人年輕有為,若是做好了此事,得了靜妃的眼,也就等于入了清鶴書院那些清流的眼。”

孔郎中年紀大了,賀云文也不敢跟他多做理論,只得硬著頭皮接下來。

但任他將孔郎中遞上去的禮制左看右看,也找不出毛病,孔郎中可是山東孔家出身,禮制熟悉無比,怎么可能會出錯呢?

靜妃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一次次打回他們擬定好的方案,叫賀云文一個頭兩個大,這幾日天天出去跟同僚打聽,回來又翻古書,內心實在是疲累無比,也不知道靜妃想要個什么樣的禮制。

原只說顏貴妃難以相處,想不到不吭不哼的靜妃才是難以相處的祖宗。

太難伺候了,賀云文嘆道,皇帝也真是任性,本來是由禮部做主的事情,為什么還要征求靜妃的同意,唉——難啊。

李如蘭也聽得頭痛,看了攢著眉頭的賀云文,心里一軟,就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大爺也不必太過憂心。”

賀云文拍了拍李如蘭的手,也有幾分安慰,叮囑道:“外頭的事你不用管,只管好好養身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