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當嫁

第88章清醒

京城早朝之上發生的事,不過一個時辰便擺在了謝玙案桌上。

“殿下,臣以為,此時回京正是最佳時機。”

一大早,宋學儀和蘭嵐幾人便聚集到了謝玙面前。

自從謝玙垂簾聽政以來,朝堂之上反對的聲音便大過其他所有政事,如今謝玙借南巡之機,住到潞州城,所有決斷都從潞州發出,此事自然更是引得那幾個大臣反對。

如今過了一年了,謝玙如果再不回京,年后新政她們還怎么提出抗議?跑到潞州城來反駁嗎?

思前想后,她們最終統一戰線,請謝玙回京。

“臣反對。”

呂汶是謝玙幕僚里的唯一的男子,對于謝玙的做法,他更多的是理解。

此時朝堂上下一心懇求陛下召回三殿下,必是已有對策,這時候回去,只怕處境更加艱難。

站在他一旁的年紀稍大些的年紹芬掐著手指算了一下:“臣與呂汶看法一致,殿下此時回京并非最佳時機。”

她緩緩解釋道,“再有兩個月便到了大年,按照殿下的計劃,年后初十便開始推行新政。不論是試點推行還是整個焱國推行,勢必會有反對聲。殿下若借此機會揪出幾條大魚,以正視聽,取得成效之后再進京,那才是萬眾矚目,滿朝上下再無人敢對新政提出異議。”

呂汶當即點頭附議:“年姐說得極是,殿下此時不宜回京。”

原本提議回京的蘭嵐和宋學儀擰著眉頭思索,似在權衡其中利弊。

謝玙思索片刻,敲擊著扶手的手指一收,淡淡地開了口:“回京一事,年后再議。傳信給京城,本宮南巡華州、瓊州。”

幾人眼睛一亮,忙垂首不約而同道:“殿下英明!”

既然華州瓊州起義之事已被鎮壓,殿下借此事繼續留下來,朝堂那邊就算想再折騰點借口都沒用了。何況今年災情如此嚴重,賑災一事更是不可大意。

幾人退下之后,書房恢復安靜。謝玙站起身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朝案桌走去,只見他修長的手指緩緩從案桌上的青瓷瓶里取出一卷素色的長卷。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只見上面用炭色細筆繚草地畫著一副思維導圖。

這個詞語還是他無意之間聽陳太熙說的,前幾日,陳太熙前來探望許含。他手里拿著的便是這張圖紙。

最上面寫著的正是他推行的新政名:商稅。

下面畫著兩個小箭頭,一個箭頭指著“造冊”,另一箭頭指著“扶持”。

造冊下面不僅例舉了如何征收州衙所統計的商鋪的稅收,還詳細例舉出了征稅的方法,這上面所寫的方法比自己新政策里的方法溫和許多。

所征收的稅看著雖少,但以累計的方法征收,這般算下來數量驚人,只需要征一年的稅便可抵上往年所征農稅的三倍之多!

而另一個詞語“扶持”下面所例舉的方法又是與新政同時進行的一套法則,那便是給予各地納稅大戶的一些“通行證”,有了這些福利,新政推行之事必將少去許多阻力。

當時他打開這張思維導圖時,他如獲至寶。

陳太熙解釋這圖本是許含留作禮物,打算待到他十一月初七他生辰時再送給他的時候,他更是驚喜交加。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知道自己所憂慮之事,從始至終他都不是一個人在努力。

他緩緩收起這張圖紙,踱步朝后院行去。

現在已是十月底,他披著一件薄薄的斗篷沿著百折回廊慢慢地走著。

院子里有一個小小湖,湖里還有些許殘荷,給小巧的小院子添了抹小情小意。只是湖邊的亭子還未建起,不然待她清醒過來,他就能帶著她到亭子里看看風景,透透氣了。

想到這里,他突然極好奇待她清醒之后看到這一副與許宅別無二致的小院的神情,不知她是否會喜歡上這里,若是喜歡,往后便在這里住下來。

正當他看著湖中殘荷發著呆時,一個小奴匆匆朝他跑過來,還未靠近,便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殿下,小姐她有動靜了!”

謝玙腳下一動,低頭直盯著他:“你說什么?”

“小姐剛才動了手指,但還未清醒。”

謝玙當即朝暖閣直奔而去。

暖閣中燒著炭,為了透氣,并未關門,只是掛了一道稍厚的簾子,窗戶也稍稍開了一道小縫。因此就算外頭寒風四起,這里面也溫暖如春。

被困在虛無之地的許含感覺自己像是泡在溫泉中,手腳稍一劃動,身子便極快地飛起來。正當她為自己尋到一個新游戲而開心不已時,那道令人安穩的“咚咚”聲再次傳來。

隨后,她突然被一股大力吸引,身子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前方有亮光,她被這股大力推著直奔那亮光而去。

越靠近,那亮光便越是明亮。

漸漸地那光線照得她不禁瞇起了眼……

“許含!”

一聲沙啞卻帶著欣喜的呼喚漸漸讓她的意識清醒過來,她緩緩睜開眼睛,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許含!”謝玙湊上前,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剛才一進來便檢查了她的傷口,已經結了疤,涂好藥后,他搭上她的手,一把脈才發現她的脈搏一時有一時無,嚇得他當即給她施針。

這套針法早已失傳,為了救她,他尋遍整個潞州城,拿活人做實驗。待他慢慢將所有的針法回憶起后,每日他都給她走一遍。

剛才他施完針之后,便發覺她與平日有些異樣,果然,呼喚幾聲后,她竟睜眼了!

許含將眼神聚焦,定定地看著眼前那張靠得極近的臉,暗自感嘆造物者的不公平。

他那張白皙的俊臉上沒有以往那般圓潤,線條比以前更加剛硬,好似書法家手里的行書線條,韌性十足。

她喃喃念道:“我竟然又回來了啊……”

謝玙紅著眼,抓著她的手,薄薄的嘴唇毫不客氣道:“我在這里,你還想去哪里?”

“知道你醫術好,沒想到閻王手里的人你也敢搶。”許含哂笑一聲,卻扯到了傷口,頓時吸了一口氣。

“傷口還疼嗎?”

謝玙眉頭微鎖,伸出手便要檢查她的傷口,他這一舉動極其自然,絲毫沒在意他與她終是男女有別。

他手還未探前,許含便抬手一擋,身子往后縮:“不疼不疼。”

似看出她心里所想,他收回手坐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地陳述著:“自你受傷起,你的傷便是我給包扎的,藥也是我上的,身子是我抹的,衣服是我換的,你還有哪處是我沒看過的?”

你做的倒是別說出來啊!這得多尷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