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銜儀式之后沒幾天,營里派了車,接八連的新兵去鎮。
鎮只有一個連隊,那就是八連。
三營離團部有三十公里,而八連距離營部又有三十公里。
八連是個獨立在外的連隊。
大家伙的分配也算最后落實了,除了有幾個分到別的連隊,大多數還是跟著戴排長回鎮的獨立連。
莊嚴、嚴肅、徐興國、左小恒、黃海等人分到了一班,郭向陽和長卻去了三排。
大家收拾了東西擠上車,幾輛軍卡沿著公路一路朝東飛馳。
越走,周圍的景物越顯得荒涼。
起初還能看到零零落落的建筑,后來沿路上啥都沒有了,公路兩邊除了荒山野嶺還是荒山野嶺。
“班長,咱們這是要去哪?怎么越走越荒涼?”莊嚴終于忍不住開問了。
尹顯聰說:“鎮,我們的連隊獨立駐扎在鎮附近。”
莊嚴說:“鎮?是在哪?”
尹顯聰說:“這是一個鎮,是這個城市最偏遠的一個鎮!”
車子在冷清的公路上開了一個多小時,最后經過一個不足三平方公里的小鎮后,領頭的車子朝左一拐,開進了一個山坳。
十分鐘后,隨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整個車隊在終于汀。
“到了到了!都下車!”
“別磨蹭!動作快點!”
“到咱們連隊了!趕緊下來看看!”
在班長們的催促下,新兵們就像被送到菜市場的鴨子一樣被趕下車。
莊嚴跳下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約四米高的拱門。
拱門是用手腕粗的鋼管完成,門梁上方正中是一個鐵制的八一軍徽,上面的紅色由于年代久遠,已經呈現暗紅色,不再鮮艷。
在八一軍徽的下面,還有四個厚鐵皮做成的大字——海防前哨。
大門右側站著一個持著槍、掛著上等兵軍銜的老兵。
看到車隊,熱情地朝嚷嚷起來:“連長!指導員!你們回來了啊!?”
一排三班的新兵易軍提著自己的背包,站在排房前望著連隊的大門口,眼里掩飾不住的失望,不停地搖頭。
“嘖嘖嘖——”
莊嚴問:“詩人,發什么呆?”
易軍目光還是沒離開過大門口上的那幾個鋼板字,一邊搖頭,一邊嘆氣:“我當兵的時候,武裝部的干部跟我說,這次我來的沿海開放城市,說我走狗屎運了……”
他側頭看了看莊嚴,一臉便秘的表情道:“我的媽喲,就這樣?這就是我的狗屎運?”
易軍也是八連新兵里的“名人”,來自贛西省某地,算是徐興國的半個老鄉。
倆人都是煙民,訓練間隙經常湊到一塊抽煙,所以還算相熟。
這家伙原來是一排吳漢生排長的兵,對他印象深刻只因為易軍來營區報到的第二天早上理發時的鬧劇。
易軍有著一頭“散發著詩人氣息的秀發”——這是他自己的說法。
因為崇拜河,而河是長發,因此易軍覺得自己如果不留一頭長發就不能像河一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按照規定,無論是否在地方自行理發,來到部隊還是要讓班長們給你拾掇拾掇頭頂。
為了薄自己那頭“散發著詩人氣息的秀發”,易軍沒有按照武裝部要求剪成平頭,而是把頭發藏在了帽子里頭就風風火火過來當兵。
結果到了營區第二天,新兵班長拿著推子要幫他鏟掉那一頭“看起來就像鳥窩一樣”的頭發時,易軍當場就暴走了。
他尖叫著,身上還穿著理發用的圍裙,像一個被猛獸追在身后的小羚羊一樣在排房門前的籃球場上一邊跑一邊尖叫:“我不剪!我不剪!剪了頭發我就失去了靈魂!”
此舉頓時引來無數圍觀,大家看耍猴一樣,看著易軍當班長拿著剪發的推子追著易軍跑,最后幾乎是按在地上把頭發剪掉。
易軍留著眼淚,就像一個被qj的少婦,哀怨地紅著雙眼,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讓在一旁莊嚴又想笑又唏噓。
學著尹顯聰的口吻,莊嚴一本正經地說:“確切來說,這是深一個鎮,只是大城市的一個最偏遠的小鎮。”
易軍呆呆地又看了一陣,最后又搖了搖頭,沒言語,提著背包進了連隊。
鐵八連的營區三面環山,東面三公里左右是小鎮,門口右邊的不到二十米高的小坡上有兩間平房,是專門為來對家屬準備的臨時居住點。
當參觀完了連隊的營區,莊嚴這才明白為什么這里叫做“海防前哨”,因為連隊對面大約三百多米外就是海岸,從大門左邊出去是一條通往海邊的水泥路,走上兩百米,路邊是有一棟看起來十分不合群的6層白色高樓。
這是當地的水上派出所,大樓儲在海邊,還有自己的碼頭,碼頭上停靠了一艘用來巡邏的炮艦。
整個山谷都是鐵八連的營地,面積大的驚人。
一個籃球場,一個羽毛球場外加幾塊大草皮,四排和營部一樣的大排房,營區靠近馬路一側是圍欄和一塊菜地,一排排房后面是一道四百米障礙場,營部后頭朝山坳方向走是一個巨大的射擊場和訓練場。
大家剛進排房放下行李,易軍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迎頭扔給莊嚴一顆煙。
“莊嚴,咱們從今往后可是一個排里的戰友了,你得關照關照我這個初來乍到的。”
莊嚴將行李扔在床板上,拿著煙點了火,笑著對易軍說道:“我說詩人,你小子怎么分到我們排里來了?我們排長怎么能看上你丫?”
易軍朝空氣里吹了口煙,哼了一聲說:“你們排缺編最嚴重唄,分配的時候我們排長又看我不爽,就把我扔到這里來了……”
徐興國拿著掃把,掃到了兩人面前。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在排房里抽煙?!看看你們像什么話!?都把地板搞臟了!出去!”
“憑啥?”正在抽煙的莊嚴不樂意了,“你愛掃掃別的地方去,我這里我自己弄,你管得著嗎?”
徐興國哼了一聲,沒搭理倆人,到另一邊掃地去了。
莊嚴對易軍說:“瞧咱們徐典型同志,積極性就是不同,跟咱們不是一個檔次的,我跟你說,人家那是要去教導大隊的苗子。”
易軍點頭說:“嗯,積極分子的覺悟就是不一樣。”
徐興國聽見了,白了易軍一眼。
后者也不搭理,示威一樣往空氣了噴了口煙,又往地上撣了撣煙灰。
倆人這時根本不知道,就因為這個舉動,為之后的事情埋下了禍根。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