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歲月

第629章 告別邊境

羅興的婚禮,簡樸又豪華。

簡樸是沒有任何奢華的婚禮儀式,和地方上的婚禮相比,也許炊事班那種炒菜的水平炒出的八個菜算不上什么珍饈百味。

豪華在于除了這個屬于軍人的婚禮,沒人能請到一整支特種部隊出席。

你見過特種部隊隊員親自為一個兵當婚禮伴郎的嗎?

很難。

菜式很簡單,但是情義不簡單。

儀式很簡單,不過意義不簡單。

這是一個軍人的婚禮。

對于莊嚴來說,這是他的班長的婚禮。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部隊不說這個,部隊叫“老班長”。

帶過你,一輩子見到了,即便你當了將軍,也要老老實實敬個禮,叫一聲“老班長”。

第二天一大早,“獵人”分隊按照計劃撤離。

和來的時候一樣,走的時候也是靜悄悄的。

莊嚴背著背囊和裝備,還有那支85式狙擊步槍,站在籃球場上看著靜悄悄到營房和營區。

他不想進去打擾所有人的清夢。

這一個多月,他明白對于這些掃雷兵來說,躺在自己的床鋪上,正兒八經睡個好覺是多么的珍貴。

大多數時間,所有人只是在那奎村那種野外里搭個帳篷,在地上撲上一些植物的葉子或者找到石頭墊上去,然后撲上自己的席子和被褥,躺在上面睡覺。

“怎么?舍不得走了?”

韓自詡走到莊嚴的身邊,抬頭看看靜悄悄的營房。

“莊嚴,是不是很舍不得?”

莊嚴點點頭:“是啊,一個多月了,都是同生死的戰友。”

說到這,停了下來。

片刻后抬起頭問韓自詡:“隊長,我們真的不進去告別?”

韓自詡說:“莊嚴,你的兵還是當得短了,等你的兵當長了,你就會習慣這種離別。你的老班長會退伍,你的戰友會退伍,你的首長會轉業,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要是營長這一切。”

莊嚴苦笑道:“如果我還不能適應呢?”

韓自詡想都不想道:“那就學會適應它。你剛來部隊的時候,也不是狙擊手對吧?”

莊嚴愕然,但是又無法反駁。

韓自詡的話語種,總有著那么一種看淡世情的哲理。

也許,這個當了九年兵的隊長,比自己更熟悉,更了解部隊的一切。

登上了車。

莊嚴依舊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位置——車尾的擋板邊上。

莊嚴很喜歡這個位置,在這里,可以看到車外的一切。

不像在車廂里的盡頭,那里什么都看不到。

為了這個位置,莊嚴每次都最早一個登車,最早一個占領陣地。

他甚至有些得瑟,一開始,覺得自己每次都能找到這么好的位置,是因為自己足夠積極,每次都早到。

后來發現,其實每個人都在讓著他。

“獵人”分隊里的兵都直到莊嚴喜歡做車尾。

所以每次大家都在登車的時候故意慢吞吞的,讓莊嚴先上。

這一點,即便是和莊嚴鬧得不可開交的徐興國也在這么做。

車子發動了,慢慢離開了營區。

莊嚴看著一切熟悉的景物在視線里逐漸縮小。

排雷隊的大門口出處,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莊嚴!”

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

莊嚴渾身猛地一震。

抬眼望去,那是羅興。

羅興并沒有像影視劇那樣追上來,而是站在原地,旁邊是他的新婚妻子林麗。

“好好干!當最牛的士兵!你可以的!”

羅興的嗓子一向粗,以至于在遠處聽起來含糊不清。

莊嚴只聽到了最后的四個字——你可以的!

莊嚴揮著手,站了起來。

“班長!保重!得好好的!”

這就是倆人之間最后的對話。

沒有太多的悲傷離情,沒有太多的擁抱和哭泣。

完全只是兩句話。

一切要說,只能靠以后的通訊。

這就是軍人之間的友誼。

不會太矯情,可那種情義卻是生死之交。

大門不見了,羅興不見了。

莊嚴頹然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對面的蘇卉開看著莊嚴,手里不斷檢查著自己那支95式,抬起頭笑著說:“別叫了,可以寫信嘛!”

一句話,將莊嚴心中的氣氛全打破了。

太簡單的話,導致了一切本應悲壯和美好的事物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滑落。

“滾你的蛋!”

莊嚴忍不住罵道。

蘇卉開說:“碼的,都第三年兵了,你還特么這么矯情啊?你沒沒送過老兵?”

莊嚴想起了老七。

想起了尹顯聰。

他送過老兵,可是每次送老兵,他都不在現場。

年底羅平安走的時候,他還在雷場。

尹顯聰走的時候,他在教導隊。

當了三年兵,只送過一次老兵。

那就是老七走的時候。

依稀記得,老七看到三區隊七班所有人在師大門前的銅像打出的那個橫額,當場就哭得稀里嘩啦。

“前兩次,我都有任務。”

莊嚴只能實話實說。

“唉”蘇卉開說:“我送過老兵。”

他忽然他嘆了口氣,又道:“不過我寧可不送,那滋味……”

莊嚴說:“你第一次送老兵,哭了沒有。”

蘇卉開馬上搖頭否認:“沒有!我可是大老爺們!怎么可能哭!”

“真的沒哭?”莊嚴用絕對懷疑的眼神看著這個偵察兵。

蘇卉開被莊嚴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敢正視對方。

莊嚴一直盯著蘇卉開,眼睛都沒眨——這就是狙擊手的厲害之處。

盯著你,你心里就發毛。

最后,蘇卉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看著我行不行!好吧!我老實交代,馬的,我本來是不哭的,我班長在車上揮手,說蘇卉開你小子有空要來找我的!我特么一想,我班長老家大西北,我在中原,往后回去見一面,還真不容易,誰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想到這,我特么一下子忍不住了,跑著哭……哭得像個娘們……”

“公牛”蘇卉開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太悲傷的表情,只是淡淡地一笑,將頭別向了車外。

可是,莊嚴分明看到,老蘇的眼角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我艸!果然是洋土路,這里怎么那么多沙子!”

老蘇一邊罵娘,一邊欲蓋彌彰地伸手去揉了揉眼角,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