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虹霓

第百二十五章 一個臺階

七天的假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林瑤幾乎都用來走親訪友了。

林瑤皮膚白皙,五官精致,見了長輩未語人先笑,長輩們向來對她青睞有加,自然格外關心她的工作情況和人生大事。

“瑤瑤大學畢業了,在什么公司上班?”

“聽說杭州工資高,瑤瑤一個月能掙多少?”

“瑤瑤工作一年多了,對象找好沒?”

“找對象的時候,眼睛一定要放亮一點……”

好在林瑤如今也算見過一點市面,臉皮厚了很多,面對長輩們的盤問,不僅不會害羞窘迫,還答得頭頭是道。

“我在杭州的外貿公司上班,工資一般般,對象正在找,到時候阿姨/姨父/姑媽/姑丈/叔叔/嬸嬸可要幫我把把關……”

“好好好!”長輩們樂得哈哈大笑,“瑤瑤從小懂事,讀書、工作、找對象,一點事情都不用我們操心。”

這類問題,她每天需要答十來次,自然越來越熟練,偶爾還能插科打諢幾句,把長輩們逗得直樂呵。

總的來說,她的假期算得上如魚得水,其樂融融!

不過,那是在人前,回到家就不一樣了。

文女士和她的相處模式還是老樣子,放假回家后,前三天母女倆格外親熱。

文女士對她吁寒問暖就不說了,就連洗臉刷牙,文女士都要守在邊上親自侍候,一會兒幫她擠牙膏,一會兒替她試洗臉水的溫度,簡直不能更周到了。

三天過后,文女士的態度就開始變了,她一天比一天更嫌棄這個既“懶”又“木”的閨女。

(注:“木”是方言,近義詞:呆、笨,反義詞:“靈光”、聰明......)

林瑤要是看電視,文女士就說:“臺上都是瘋子,臺下都是傻子,本來腦子就不夠靈光,一天到晚看這種電視,越看越木……”

林瑤只得起身離開,而后文女士大剌剌坐在林瑤原本坐的位置,看林瑤原本在看的電視,老遠都能聽到她發出陣陣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林瑤如果不做什么,文女士會說:“二十幾歲的人了,也不知道替家里做點什么,看看這個家都亂成什么樣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林瑤真要是動手做點什么,文女士又說:“哎哎哎,別動這個,我等會兒就要用的,嗷嗷嗷嗷,你別動那個,我特意放在那里的,你要是動了,我就找不到了!你去看電視,別搗亂!”

林瑤如果真照她說的去看電視,文女士還是會說:“又在看這種電視,本來就木,越看越木……”

周而復始。

總之,不論她做什么,也不論她怎么做,都是錯,或是錯上加錯。

到了正月初六,他們拜完年待在家里這一天,文女士已經很看不慣她。

恨不得林瑤立刻啟程,返回杭州去,省得待在家里費水、費電,還礙她的眼。

林瑤不是第一天當她的女兒,早就習以為常。況且被文女士嫌棄的不只她一個,還有老林呢!

老林從年頭到年尾,沒有一天不挨文女士的罵,他被“家暴”的時候也不少。

說起來,文女士還真是一言不合就抄家伙揍人的暴脾氣,她的小暴脾氣一旦上來,往往手邊什么就直接抄起什么開揍,有時是掃帚,有時是板凳……這些老林都嘗過了。

今天換了新口味,文女士用的是衣架。

凡事都要有對比,才能顯出高下,單看文女士對自己的態度,林瑤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來的。

只要和老林一比較,林瑤就會覺得,文女士對自己特別溫柔,特別有愛。

院子里的老兩口還在你追我趕,林瑤卻安逸地窩在自己房間發信息。

林瑤:“哈嘍,你今天忙什么了呀?[/微笑]”

林瑤:“解釋一下,我可不是在查戶口,只是好奇你去哪兒玩了,以及,帝都有些什么好玩的?”

容澤:“我已經回杭州了。”

林瑤:“這么快?不是后天上班嗎?[/驚訝]”

林瑤:“老實說,你這么急著回杭州,是不是因為太想我了?[/眨眼笑]”

容澤:“是。”

容澤:“你什么時候回來?”

這家伙越來越會撩了呢……

林瑤臉上滾燙,正當她專心編輯信息時,忽然聽到“哐啷!”一聲,她的房門被大力打開。

林瑤嚇了一跳,她的反應很快,幾乎在門開同時,就把手機塞進了被窩里。

然而她的小動作還是沒能逃過文女士的眼睛。

文女士手上握著衣架,怒氣沖沖道:“哪有你這樣的孩子,父母在外邊打起來了,自己卻躲在屋子里玩手機?!”

林瑤大窘。

她不知道,別人家父母打起來的時候是什么光景,但是她的父母打起來的時候,都是文女士操家伙氣勢洶洶追著老林打。

老林向來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可他不傻,他會躲。

結果他們“打”一整天,兩個人都毫發無傷。

回回都這樣,她還擔心什么?

在這種情況下,她作為女兒,應該去幫文女士按住老林,還是幫老林說幾句,勸他們不要打了?

如果她按住老林,老林可就真挨打了。

如果她敢幫老林說話,文女士會將所有的怒火轉移到她身上。

按照老林的風格,他肯定會幫著文女士一起痛罵“不成器”的林瑤。

所以說,但凡遇到這種情況,她最好的選擇是明哲保身。

林瑤看了眼余怒未消的文女士,趕緊立正站好,準備迎接她的怒火。

文女士沒有讓林瑤失望,她把林瑤從小到大的事都數落一遍,“人家兵兵比你小三歲,他從小都是自己衣服自己洗,十歲開始,連爸媽的衣服都是他洗的……”

這是事實。

兵兵有個美人媽媽,還有個寵妻如命的爸爸。在他們家,包括洗衣做飯在內的所有家務都被他們父子倆包攬了。

“你倒好,我早上起來洗完衣服的時候,你還睡得像豬一樣。”文女士還在絮絮叨叨,“在家一個星期了,什么事都不做,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這也是事實。

要知道文女士習慣早起,每天早上五六點鐘就起來了,她洗完衣服、做完家務、再燒好早飯,往往還不到七點鐘,林瑤確實還沒睡醒。

“這些都不說了,我燒好早飯還要叫你三次才下樓。”

這些都是事實。

文女士性子急,她所謂的叫林瑤三次,每次間隔一兩分鐘,叫三次不超過五分鐘。

林瑤討好道:“媽,您辛苦了,還有什么事沒做完,交給我去做!”

“我早就做完了!”文女士帶著些許得意,“你也不看看幾點了,要是等你起來做點什么,我得等到什么時候?”

林瑤賣力地給她捏捏胳膊、揉揉肩,“媽媽辛苦了,以后留點家務給我做,”

嘮叨完這一通,文女士的火氣總算消了大半,不過……

她覷著林瑤,不滿道:“我和你爸都打起來了,你都不來勸一下,是不是我被打死了,你都不在乎?”

林瑤有些詫異,“爸今天還手了?”

“還手?”文女士睨了眼正在院子里忙活的老林,“就他也敢?”

老林確實是不敢還手,別說還手了,他東躲西藏的時候,都還在擔心文女士會不會一不小心磕了碰了。

林瑤扯了扯唇角,附和道:“是吧是吧,我也看出來了,我爸一點還手的意思都沒有,而且您根本不需要我幫忙,這才進屋的。”

文女士氣呼呼道:“那也不是這么說的,身為女兒你總該勸一下,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停下來?”

林瑤愣了一小會兒,敢情文女士只是缺一個臺階啊?

她可算明白自己在家里是什么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