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點點星光灑進院落,寒冷冷冽的月夜萬籟俱寂,平靜如水。
一道黑影跌跌撞撞闖進傾雪殿院落中,打破了寂靜深夜。蘭姑挑燈走出,見地上一女子倒在空地,驚慌上前,扶起女子進入內室。
“她中了毒,將本宮的銀針取來。”慕云棲起身看去,從軟榻上立馬上前扶住黑衣女子。
“太子妃,宮外宮外的人手全被滅口了……”黑衣女子使勁全力說道,虛弱倒下。
慕云棲鎮定的身子徒然一抖,她微微慌張說道:“你為何中毒?”
黑衣女子強撐起身子,氣若游絲說道:“宮內安插的人手均中毒毒發……”
蘭姑拿過銀針包遞給慕云棲,她快速接過放在方桌上鋪開取針,她取過一支細長針支輕輕扎進她脈搏,隨后取出兩支分別插入她人中,百會,她兩指輕輕捻轉,銀針立馬由下至上變黑。
她取出銀針,又重新扎下一針在女子勞宮,片刻后,她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太子妃,三少爺舉兵反了。”女子清醒后立馬說道,身子從榻上艱難起身,被蘭姑攔下。
慕云棲坐在靠椅上微微出神,心中多日的不安終于平靜下來,塵埃落定,她喃喃自說:“終究還是來了。”
蘭姑看了一眼她,俯身說道:“奴婢去查看宮內的情形。”說完便徑自走出。
房門外腳步聲傳入,原本漆黑寂靜的院落此刻燈火通明,齊整邁步聲在寂靜黑夜格外響亮,院中筆挺肅站在空地中的禁軍堵住了宮門,統領蘇北身穿盔甲,手執佩劍威武踏進房中,他走到慕云棲面前躬身說道:“太子妃,卑職奉命帶走您房中的奴婢,請太子妃見諒。”
“奉誰的命。”她起身與他對視,目光冷如寒潭深底般幽暗,令蘇北心中一驚。
“卑職奉皇上之命。”他拱手恭敬說道,對女子身上散發的冰冷的氣息微微欽佩。
言畢不待她再說,背對著身后禁軍一揮手,門口立馬進入兩名健碩禁衛,走到軟榻上將榻上女子架走,“太子妃保重。”女子被拖走的身子向后看著她,似道別般回頭凝望,嘴角揚起一抹寬慰之笑。35xs
慕云棲一襲雪狐鑲邊銀白華服立身房中,臉上似冰山之顛的寒涼,冷眼看著房門口井然有序離去的禁軍。她心中一片空白,如冬日湖面凝結的冰面,寒透人心。
迎芙站立房門看著已出宮門的禁軍,轉身進屋。
“太子妃,眼下該如何?”她走進她身側說道。
慕云棲神色凝重,她回身落座紫檀靠椅,一番沉思后說道:“進宮前父親曾說過,若三哥舉兵,本宮便可逃離皇宮。你我出宮到不難,可蘭姑”
她眼眸不經意掃過軟榻的坐墊下,似夾著一點書箋,她快步走上前抽出,迅速打開,箋上整齊寫著兩句正楷字:未曉局勢,必先自護;若無退路,勢其出籠。書箋背面畫著一副圖,皇宮內構圖。
“是父親的字,是他料到三哥會走到這步……”她呆坐在軟榻上,手上的書箋被迎芙接過。
“太子妃”迎芙驚訝喊道。
“眼下宮外還需得籌劃,盡快去安排吧。”慕云棲淡淡吩咐道。
迎芙點頭示意退去。
慕云澈舉兵造反震驚北約,當年慕家攻打臨朝,對其地勢熟悉,如今的邊境就屬當初的臨朝。他率領手下十多萬大軍從邊境輕易攻占了周邊數座城池,蘇陸領著剩余大軍,艱難抵抗。
帝都城內,慕氏家族官員家眷通通抄家入獄,天牢中關滿了慕家宗親。
“太子殿下,太子妃乃慕云澈嫡親之妹,若不治罪,實在于國本不利吶。”英國公謝矍叩跪于夔龍大殿中,身后百官紛紛齊身跪下,請求太子廢掉太子妃,以正朝剛。
“本宮倒不知太子妃一介女子能如何危及國本了?”顧寒軒看著謝矍說道,目光中透出冰川融水的寒冷。
“太子殿下不可糊涂啊,太子妃身負武藝,在您身側伺候,實在難安眾臣之心。”謝矍言辭激烈,身子微微顫抖。
“英國公才應是糊涂了,太子妃已嫁入皇家,乃本宮正妻,你是在置喙皇室?”他站起身來,看著腳下跪地群臣,目光透出陰狠。35xs
“微臣不敢。”謝矍語氣平緩,底氣不足,自己輔佐過三朝帝王,協助過每任皇帝登基,可眼下這位儲君母族強大,根本不需任何朝堂勢力制衡,故而他的登基之路必是平坦。
“英國公年事已高,已無力參理國事,由次子謝季襲爵,命理國公府。”他說完便拂袖走下玉階,從群臣中間沉穩離去,視若無睹謝矍已近癱倒的身子。
百官紛紛咂舌,對太子的雷厲風行深感無奈。
他坐在書房一手扶額,將手中的奏折扔到了殿中,地上滿目奏章散落。
“殿下,昨夜蘇北去傾雪殿帶走了一名侍女。”成歡俯首在他身旁輕聲說道,深怕說出的話令他發怒。
“太子妃當時如何?”他不耐煩問道,如今朝堂之上怨聲載道,令他實在頭痛。
“并無異常。”
“額”他拖著尾音道,對此深感意外,以慕云棲的性子,想從她那里帶走人絕非易事。
他突然覺得許久未曾見到她,仿佛心中充滿了不安與擔憂,他不知心中情緒為何,但他明白自己會以全力護她周全,護她在他身旁。
他起身走出,邁步傾雪殿方向。成歡尾隨身后輕輕搖頭,太子待太子妃,不可提及,那是他從來都不能理解的深情。
晴空萬里的蒼穹云里藍天,日光透過云彩照射出明媚溫暖,冬日寒冷刺骨的萬物因天際晴朗而充滿暖意,照耀出溫暖如春之感。
慕云棲一襲紅錦華服落座桌案后的靠椅,她手中握著一本醫書,神情專注,面色平靜。
顧寒軒立身房門看去,微微上揚嘴角,他輕走入屋,驚動了她,她放下手中的書籍,沖著他揚起一抹微笑,溫暖了他如冰雪覆蓋的周身,牽動了他最深處的心弦。
“殿下怎么過來了,可用膳了?”她起身問道,聲音如清水流淌般輕柔。
“還不曾。”他坐上軟榻,輕聲說道。
“那可要留下用膳。”
“好。”他心中欣喜,為她初次留下自己。
她走到房門口吩咐后,走回房內在他對面坐下。
“殿下面帶憂色,可是為了朝堂之事?”她看向他問道,嘴角掛著輕笑。
“無礙,無足掛齒之事。”他語氣故作輕快,帶著不易察覺的遮掩,端過方桌上的茶盞飲下。
“臣妾知殿下為難,如今慕家已屬叛臣,臣妾在宮內絲毫未受影響,全仗殿下護佑。”她平靜說道,語氣中帶著感激。
“本宮早已說過,慕家已與你無關。”顧寒軒看著她目光深邃,讓她無法忽視他眼中不可言狀的情愫。
她低下頭莞爾一笑,閉口無言。她是真心感激他,從她入宮后也漸漸看明白了許多,顧寒軒或許真是因當年雪地過往,而對自己傾了心。
不管他待她有幾分真心,都不得不承認,在宮中她的確是依仗著他的庇護,若無他事事周全,她絕不會過得如此順意。
顧寒軒起身走到桌案后,拿起她方才放下的書籍翻閱。
“上次翻了翻此書,竟難住了本宮。”他邊翻邊說道。
慕云棲輕笑著起身,走到他身旁踮起腳尖看他翻看的章頁。
她瞅眼望去,輕笑出聲:“殿下當然看不明白,臣妾也有很多地方看不太明。”
此刻成歡已悄然退出房內。
慕云棲奪過書籍,坐在靠椅上,顧寒軒俯身下去。
“您看此處,此處經脈若被封存,若要解除封印就得將身上任督二脈堵住,可兩脈并無相連,卻無法將其攻破。”她指著書中看向他。
顧寒軒不禁笑道:“你身上經脈至今為解,就因如此?”
“非也,臣妾是不會解。”
“為何?”
她看著書中面畫,微微沉思后仰面看著他道:“殿下,怎知我身上經脈被封?”她的目光中帶著疑惑,雙眼微瞇。
顧寒軒伸手撫摸著她的秀發,目光看向角落,沉吟不語。
見他沉默,慕云棲不再糾纏,起身將書籍放置手掌,攤開書中畫面指著其中一處道:“殿下習武,想必知曉此處經脈。”
顧寒軒立直身子,低頭看去,一頭霧水,他理直氣壯道:“并非習武之人都知曉。”
慕云棲詫異地仰面,面上毫不掩飾露出鄙夷,她嘴角勾起一角道:“臣妾當初可將殿下打暈,看來并非巧合。”
“本宮是謙讓于你。”他反駁道。
“殿下是舍不得打傷臣妾。”慕云棲仰面高傲說道。
他嘴角抽搐,無奈道:“本宮當初是真打不過你”
“哈哈,殿下終于肯承認了。”她笑靨如花,面頰緋紅,眼眸如璀璨繁星閃爍,散發出令人著迷的氣息。
顧寒軒嘴角含笑,目光寵溺地看著她。
慕云棲片刻后止住笑意,她面露喜色望向他,嘴角止不住的得意。
他內心變得炙熱,不由自主就抬起她下頜吻了上去。
慕云棲怔愣住,瞪目看著他微閉的雙目,忘記了掙扎。
他的手不自覺摟過她的秀肩,撫在她整齊好看的發髻上。
慕云棲空白的思緒中徒然躥出宮桓的面容,她驚慌失色推開他,似發覺自己的失常,她捂住微紅的雙唇,訕訕地轉過身子,心中升起悲涼。
顧寒軒惱怒自己方才的行為,她今日待他已無往日的冷漠與敷衍,令他欣喜若狂,差點失了理智。
慕云棲轉過身子,勉強沖著他笑了笑,房內氤氳著曖昧氣息令她難受,走到窗欞邊推開窗扇,靠著窗柩憑欄看向他,愧疚之感洋溢上她面容。
凜冽寒風從窗外吹進,將她單薄的華服外衫揚起,她嘴角啜著微笑,如要決然離去的飛鳳,帶著訣別與感激。
顧寒軒不由心口鈍痛,快步上前摟住她,將她緊抱入懷,嗅著她發髻散發出來的陣陣清香,將心間蠕動的不安深深撫下。
慕云棲面色蒼白,心中的歉疚越發強烈。周身因他的懷抱而溫暖,雙目緊閉,任由自己留戀他懷中的暖意。
迎芙輕緩進屋,看了眼窗欞兩人立馬低頭道:“太子妃,午膳已上。”說完便轉身退下,似逃一般。
顧寒軒放開她身子,揚起溫柔一笑,將她身后窗扇合上,牽起她青蔥玉指步入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