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鳳棲

20.離別在即

天色剛剛亮起,院中侍女便已著手清掃院門積雪,原本幾尺厚的積雪也融化的僅剩薄薄一層,一掃便無積雪覆蓋在地。35xs

慕云棲起身梳洗,周身已能活動自如,比起昨日確實好了不少。她向榻上看了一眼,見蘇潯言還在熟睡中,便自行出屋,隨著昨日記憶來到了宮桓房內。

宮桓雙目依舊緊閉,不見醒來征兆。她坐在榻邊把了把他的脈,脈象皆已正常,他身上也沒有傷口,為何遲遲不醒。她不禁心中郁結不解,輕輕起身向外走去。

不知不覺她邁步到了梅林外,里面傳出一陣悠揚動聽的琴音,她不自覺地漫步其中,尋著琴音而去。

梅林亭中一人撫琴,一人落座于旁,慕云棲看著兩人頻頻側首相視而笑,夫人笑顏端莊,姿態優美,一旁男子深情相望,眼中全然是她的身影,仿佛再也入不了旁人。

被風吹落的梅花飄揚掉落慕云棲眼前,她仰面看去。石亭雕檐下掛著的曼紗在寒風中飄揚,輕揚動聽的琴音從亭中傳到慕云棲耳中,她站在梅花盛開的樹下悄然無聲的看著亭內,對眼前景象羨慕至極。

蘇夫人漫不經心掃了一眼亭外,見到梅花樹下的女子,她身姿纖細曼妙,面容冷若冰霜,立身在那里美的天地萬物皆失色,讓人難以挪開眼。

她止住撫琴,起身看去。

慕云棲微微點頭,施施然往亭中邁去。走到亭中,她對著亭中端坐的男子深鞠一躬。

“云隱多謝莊主的救命之恩。”她柔聲道謝。

“哈哈,云隱姑娘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男子剛毅瀟灑的面上笑意滿面,聲音爽朗。

慕云棲揚起一笑,看向蘇夫人道:“方才林外聽夫人琴音柔曼,不由就走進來了,一走進便覺仿如置身清泉翠竹中,眼下雖寒冬積雪,卻令人如沐春風。”她由衷贊揚道。

蘇夫人掩唇遮笑,道:“哪有云隱姑娘說的那般好,不過是閑暇之際隨意彈奏罷了。”

“你們在此敘話,我就先去山上了。”蘇莊主起身道,說完便笑著離去。

“夫人與莊主真令人羨慕。”慕云棲看著離去男子的背影嘆道。

“云隱姑娘日后也定會遇到待你如此的男子。”蘇夫人揚了揚手,示意她坐下。

“云隱姐姐,云隱姐姐。”蘇潯言快跑入林,氣喘吁吁喊道。

蘇夫人見她行為,極為不悅地睨著她。

“你兄長醒了。”她跑進亭內,立馬說道。

慕云棲聞及,側首對著蘇夫人輕點了點頭,提著裙擺快步邁出。

蘇潯言攙著她一道離去,心道她才不要留在后面被娘指教。

一路走入房院,遠遠便見宮桓一身白衣立身房門,挺拔身姿英氣絲毫不減,面色蒼白深沉,雙眸隱晦地凝視著甬道邁步而入的女子。

“還好你醒了。”她揚起嘴角看著他,見他身形如常不由舒了口氣。

“云隱難不成希望我躺臥于榻?”他漠然問道,冷峻的面容神色凝重。

慕云棲微微驚訝,不明他為何語氣冷漠,回過神來,立馬沖著身旁女子指了指道:“三哥,這位是蘇小姐,那日幸得她與蘇莊主相救。”

宮桓微微蹙眉,他何時成了她三哥?不過片刻他揚起一笑,對著蘇潯言拱手道:“多謝蘇小姐大恩。”

那一抹笑直直落入蘇潯言心間,仿若陰霾許久的天際突然云開霧散。

她面頰緋紅,低著頭不敢再看向他,小聲道:“不必客氣。”她說的極小聲,胸口如小鹿亂撞。

蘇夫人從后面緩緩走進,嘴角微微上揚道:“公子可算醒來了,眼下可還有不適?”

慕云棲回頭道:“此乃蘇夫人,莊主夫人。”

“在下多謝夫人與莊主相救。”他再次拱手道,面上洋溢著微笑。

蘇夫人笑道:“公子不必道謝,你初醒來,若有何不適可喚大夫前來。”

“在下已無恙。”

“如此便好,公子剛醒,妾身便攜小女離去,不多打擾了。”說完她便拉過蘇潯言的手,強拉著她離去。

她不是沒見到蘇潯言面上的不情愿,可一女兒家如此不懂矜持,豈不被人看了笑話。

待兩人身影從甬道上消失,宮桓轉身邁步進屋,慕云棲緊隨其后。

“宮主可已大好?那日你可真是魯莽,若不是僥幸得救,你我當真會永葬雪山下。”她走到他身側拉過他的手腕,欲給他把脈。

宮桓拂開她的手,扯起一抹不自然,起身背對她邁步到門框,看著屋外景物。

他當然知曉那日自己思慮不周,當時自己若不隨著她滾落山下,可以立馬下山救出她,畢竟她只是被雪浪邊的積雪席卷,并不是中間深厚磅礴力量,只要解救及時,覺不會有大礙。

行為上下意識的反應比他的心更真實更在意,這是他絕不允許的。

良久后,他問道:“你我在此幾日了?”

“聽蘇夫人道我昏迷了三日,再加上醒后這兩日,應有五六日了。”她回憶著說道。

“看來要及時動身了,此處不能再留。”

“這里是一處與外界隔絕的莊園。”慕云棲走到他身側說道。

宮桓側首看向她,嚴肅道:“你未免低估了你夫君。”

慕云棲愣住,面容恢復往常的清冷孤傲,不置一詞邁出房門離去。

宮桓看著她快步離去的背影,按耐下涌起的不明情緒。她與自己之間,隔著永遠不能抹去的仇恨,自已絕不能迷失了心。

慕云棲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她不知自己為何生氣,確如他所說,顧寒軒眼下本就算她夫君,她本就是被烙上了他的痕跡,任她如何不情愿,也不能改變她當初八抬大轎嫁入東宮之事。

她停在院中甬道,仰面望去,天際團團烏云滾滾,迷霧般的昏沉翻涌著緩慢蔓延的陰云,令人望而生畏。想必一場冬雨將至,如何還能啟程。

“云隱姐姐。”蘇潯言走到她身側,順著她的目光望向蒼穹,隨著又道:“傾盆大雨將要來了。”很難得聽見她語氣中帶著憂傷。

慕云棲看向她側面,道:“蘇小姐有心事?”

“云隱姐姐叫我潯言便可。”她小聲道。

“好。”

她挽上慕云棲的手腕,慢慢往她院落走去。她很喜歡慕云棲溫文爾雅的性子,自己也很希望可以如她一般舉止優雅,禮儀周全。可多年隨著父親騎馬射箭,這般靜若處子她是不可能練就出來了。

豆大雨滴嗒嗒落下,將靜謐院落打破,一片嘩然雨滴敲打,狂風將兩人裙擺吹揚起。

“云隱姐姐,快走吧,去你院落。”她拉著慕云棲急急邁步。

如注大雨很快落下,慕云棲立身房中窗欞邊,看著從琉璃房瓦下順勢流下的雨水,心中思緒良久。

她怎得忘了,自己對雨水有著不可言說之情,她喜歡雨水落下時靜靜觀看,其實她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就是覺得安心,沒由來的安心。仿若自己生于雨中,她無數次想過自己出生那日定是滂沱大雨,所以才會令她對雨天有著別樣情感。

巨雷震耳欲聾,與刷刷雨水落下之聲相呼應,一陣狂風噼叭一聲將窗扇吹合上,忽地又吹拉開來。

“云隱姐姐,如此冷天,怎得在此受寒?”蘇潯言歡快地從屋外走進,邊走邊沖著立身窗欞上的女子喊道。

她拉起她的手往桌邊走去,拿過桌上手爐遞給她。

“今日家兄醒來,想必不日便要啟程離去。”慕云棲淡淡說道,優雅落座凳幾上。

蘇潯言愣在原地,眼眸慢慢蓄出淚水,小聲道:“云隱姐姐要走?”

慕云棲輕笑一聲,看著她道:“我與家兄本就屬山莊過客,當然要走。”

“可我舍不得姐姐,蘇家山莊可養姐姐一輩子。”她走到慕云棲邊上撒嬌道。

“天下無不散宴席。”她感慨道,對蘇潯言的孩子話感到好笑。

蘇潯言凝視桌上,不知在想什么。思緒里浮想著今日甬道上,那名男子面上燦若朝陽的微笑,不禁心中充滿暖意,她想留住云隱,更想留住如陽光般的那名男子。

她突然起身,揚聲道:“云隱姐姐我先走了,待會兒就不陪你午飯了。”說完便一溜煙跑出屋去,如兔子般輕盈歡快。

慕云棲一頭霧水,對她這隨心所欲的行為感到無比懷念,自己曾經不就是如她一般我行我素,可那時自己從不覺自己行為有何不妥。

任慕云棲如何也定難料到,多年后她羨慕的這名女子會為了愛那般執著,那般不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