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一天,次日上午,天空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鷹鳴,郭宋見猛子在河對岸天空中盤旋,他立刻喝令道:“傳令所有士兵就位,敵軍來了!”
四千唐軍紛紛部署在黃河南岸,沿黃河約三百步左右的范圍內,這也是目前北黃河淺水灘的寬度,一般是寬達一里,但現在是汛期,可以渡河的范圍縮小了一半,這無疑給即將渡河的薛延陀軍隊帶來巨大影響。
這個風險薛延陀軍隊也意識到了,所以才有先鋒的軍的出現,兩千薛延陀騎兵就是為了保證主力大軍渡河安全,才先一步前往豐州,沒想到卻被唐軍聚而全殲。
一刻鐘后,兩萬大軍的先頭部隊出現在黃河對岸,后面浩浩蕩蕩,是多達數千輛馬車的糧草輜重。
這支大軍由薛蠻頭親自率領,他立馬在黃河北岸遠遠眺望,河面上略有霧氣,對岸的情況看不太清楚。
“射火箭提示!”
薛蠻頭一聲令下,立刻有士兵向天空射出三支火箭,火箭射向天空,在河面上空劃出三道赤亮的火焰,半晌,對岸沒有任何動靜。
“啟稟可汗,對岸沒有回應!”
薛蠻頭眉頭一皺,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薛察柯軍隊出了什么事嗎?
他沉吟一下令道:“傳令第一營過河!”
薛延陀大軍一共分為十營,每營兩千人,由一名萬夫長統率。
兩千名騎兵脫去盔甲和鞋襪,將盔甲鞋襪打成包裹,綁在戰馬后背上,他們拉著戰馬緩緩進入冰冷刺骨的黃河,一名體格異常強壯的萬夫長手執長柄鐵錘走在最前面,將兩邊的冰塊一一擊碎,緩緩向對岸蹚去。
南岸上,四千唐軍已嚴陣以待,除了西受降城的一千士兵是用弓箭,其他三千士兵都用軍弩,威力強大,對于沒有穿皮甲的敵軍士兵,兩百五十步外就能射殺。
西受降城的一千士兵則負責近距離射殺,即使躲過了軍弩的密集射殺,但也難逃一千士兵的最后補箭。
“使君,對方好像只派了部分士兵下水,應該是試探性渡河吧!”
郭宋淡淡道:“除非他們不戰而退,否則遲早會全力渡河,他們沒有選擇余地,他們分段渡河只會讓我們各個擊破,其實不智!”
兩千騎兵在河中變成無數小黑點,正緩緩向南岸走來,約一刻鐘后,兩千士兵漸漸進入了射擊范圍。
郭宋卻沒有下令射擊,所有士兵也沒有人擊發弓弩。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
當敵軍進入百步內,郭宋厲聲令道:“射擊!”
梆子聲驟然響起,四千士兵同時擊弩射箭,密集的弩矢和箭矢射向河中的敵軍,箭矢如雨,河中士兵頓時人仰馬翻,瞬間射殺了數百人,為首萬夫長躲閃不及,連中數十箭,射得跟刺猬一般,當場慘死。
其余士兵大駭,掉頭向對岸奔逃,可惜水中動作太慢,他們僅僅走了十幾步,唐軍的第二輪弩矢和箭矢便疾射而來,又有數百人后背中箭,一頭栽進黃河中.......
短短兩輪射殺,河面的人馬便少了一半,三千唐軍弩手和一千弓箭手毫不手軟,抽箭、上弦、瞄準、射擊,一氣呵成,箭矢和弩矢始終如雨點般射向黃河中。
黃河對岸,可汗薛蠻頭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一批批士兵從河面上消失。
唐軍終于停止射擊,兩千名騎兵和戰馬渡河,可逃回者不足五百人,一千五百余人被射殺,萬夫長也在第一時間被射殺在黃河中,這個慘痛的代價著實令薛蠻子難以接受。
這時,一名萬夫長建議道:“可汗,這樣渡河不是辦法,卑職建議砍樹渡河,利用樹木為掩護,士兵藏身在樹木后,樹木便是天然的盾牌。
這個辦法很不錯,薛蠻頭當即采納了,他下令道:“去砍伐五百株大樹來!”
距離北岸不遠處就有一片松樹林,士兵們紛紛趕去砍伐樹木,一棵棵大樹被砍倒,沒有去枝丫,直接被拖到黃河北岸,短短兩個時辰,黃河北岸便堆積了數百棵大樹。
“傳我的命令,第二營到第六營下水,扶大樹而行!”
數百棵大樹被扔進水中,四千士兵扶著三百余棵大樹在前面緩緩而行,后面則跟著六千騎兵。
巨大的樹冠連在一起,漂浮在河面上,樹冠朝南,形成了一道道樹墻,四千步兵手執長矛躲在大樹背后,推動大樹緩緩而行。
郭宋暗暗點頭,誰說薛延陀人沒有渡河經驗,這就是一個極為高明的渡河方案,有密集的樹冠遮擋,弓箭和軍弩對他們失去了作用,如果他們殺上岸來,后面的騎兵將對唐軍造成巨大威脅。
郭宋當即立斷下令道:“全軍撤回九原城!”
四千唐軍士兵紛紛上馬,跟隨著郭宋,向九原城方向風馳電掣般奔去。
靈州,朔方軍節度府,李懷光面無表情地看完了郭宋寫來的求援信。
李懷光年約五十歲,皮膚黝黑粗糙,就像橘子皮一樣,長著一只鷹勾鼻,雙眼細長,目光銳利而充滿狡詐。
他沉吟良久,對送信士兵道:“回去告訴你們經略使,救援的事情我會考慮,如果時機成熟,我自然會派兵去救援豐州,先讓他盡力抵抗吧!”
停一下,他又對送信士兵道:“我之前在給他的鴿信中已經表明了態度,你告訴郭使君,我的態度沒有變,我支持他抵抗薛延陀軍隊,也會考慮出兵支援。”
說完,他吩咐左右道:“賞他十兩銀子,送他回去!”
幾名親兵將送信士兵帶下去了,坐在一旁的李懷光的幕僚韓瑜道:“莫非使君真有意出兵?”
李懷光冷笑一聲道:“我為什么不出兵,出兵不代表我要支援他,前年秋天,段秀實在最后關頭撿了便宜,如果有便宜,我為什么不能撿?”
韓瑜低聲道:“其實卑職覺得,這個時候薛延陀老巢一定空虛,直接去掏他們老巢倒是一個機會。”
李懷光冷視韓瑜一眼,語氣中帶著不滿道:“你是希望我去圍魏救趙,解了豐州的圍?”
韓瑜神情尷尬,連忙解釋道:“卑職絕無此意,卑職的意思是說,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李懷光知道他只是失言,并無幫助郭宋的意思,臉色便稍稍和緩一點,又道:“我就是這個意思,讓他們打得差不多了,我再撿這個便宜,以免郭宋向朝廷抱怨我不支援他。”
“使君高明!”
李懷光呵呵一笑,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常相國要的東西確認了嗎?”
“回稟使君,基本上已經明確了,郭宋確實在去年秋天擅自和思結部達成協議,由思結派兵向薛延陀施壓,他沒有通過朝廷,也沒有向朝廷匯報,是他擅自作為。”
李懷光冷笑一聲道:“這個郭宋也是蠢,別人不得罪,偏偏要去得罪張家,我就不相信他會不知道張家和常相國的關系?”
“使君的意思是說,常相國收集郭宋的把柄是為了張家。”
“你以為呢!張家是常相國母親的娘家,郭宋剝了張家的臉皮,一向以護短而出名的常相國又豈會善罷甘休?”
韓瑜點點頭,“常相國開始收集郭宋的把柄,看來是要對付他了,這對使君是好事啊!”
李懷光雖然樂見常袞對付郭宋,但他也并不認為這對自己是好事,他眉頭一挑道:“我做人的原則就是,到了嘴里的肉才是好事,否則折騰半天,反而給別人做了嫁衣,那才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