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近三十名仆婦濟濟一堂,這里面有十幾歲的丫鬟,有三十余歲的廚娘仆婦,還有跑腿的使喚小廝,有車夫、有園丁、有馬夫,從今天開始,他們將面對新的主人,每個人不知自己未來的命運,都忐忑不安。
郭宋緩緩道:“昨天是我大婚,從今天開始,這個家就正式運轉了,我郭宋一向對下人不薄,會厚待各位,在我這里,大家衣食無愁,每個月還會有月錢,到年末還有不菲的獎賞,生老病死都會有照顧,讓每個人少有可依,老有可養。
但另一方面,我這里規矩也比較嚴格,每個崗位有每個崗位的規矩,不小心做錯了,趕緊承認錯誤,我會輕饒,隱瞞錯誤則會重罰,但如果是故意使壞,但對不起,郭府絕不會容忍這種人,只能送走,以后具體和各位打交道的是女主人,也就是我妻子,請她給大家說兩句。”
郭宋閃到一旁,薛濤走上前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了,我姓薛,不過大家可以叫我郭夫人,我夫君剛才說的話,其實也是我想說的,一個家沒有規矩,那也就不叫家了。”
停了一下,薛濤又道:“今天我并不想多說什么,大家好好做事,我會看在眼里,該賞的我會賞,該罰的我也會罰,大家解散吧!”
眾人紛紛散去,薛濤從管家手中接過名冊細看,郭宋走上前笑問道:“覺得有什么不足?”
薛濤想了想道:“既然我們府上有莊園,我覺得就應該有一個賬房,另外,還應該有個女管家。”
郭宋看了一眼旁邊的管家,見他欲言又止,便笑道:“王管家想說什么?”
王管家欠身道:“我妻子也做過十幾年女管家,現在在家無事,如果夫人需要,我可以讓她來幫忙。”
郭宋點點頭,“那就讓她過來吧!讓夫人看一看。”
“我明白了,我等會兒就叫她來。”
郭宋又對薛濤道:“賬房可以請聚寶閣派一個老賬房過來,讓他抽時間在這里做一做,另給他一份工錢就是了,不用另外請人。”
薛濤笑道:“由夫君安排!”
郭宋點點頭,又問管家道:“我寄存在清虛宮的東西,他們送來了嗎?”
“回稟使君,前天就送來了,在內宅書房里,很多箱籠,還有一支很重的兵器。”
“好的,你去把妻子找來吧!”
王管家行一禮,匆匆去了。
郭宋對薛濤笑道:“都是天子賞賜的物品,我們一起去看看,還有什么好東西?”
薛濤心中也升起一絲好奇,她笑著點點頭,跟隨著夫君向內宅走去。
郭宋的內書房就在洞房花燭的旁邊,也是一座獨立院子,里面是一座三層閣樓,最下面還沒有確定用途,寬大的房間內空空蕩蕩,里面堆滿了大大小小上百個大箱籠,分成了兩堆,一半是薛濤的嫁妝,另一半就是清虛宮送來的物品,郭宋的黑劍、弓和方天畫戟就擱在墻邊。
薛濤卻對這座閣樓很感興趣,她顧不上看東西,先上了二樓,二樓收拾得極為雅致,靠窗是一張寬大的桌案,兩邊都是櫥柜和書架,窗外是一支開得正盛的臘梅,一陣陣幽香撲鼻而來。
薛濤忽然喜歡上這座小樓了,她轉身走到樓梯口探身笑道:“夫君,這里就暫時給我用吧!等望江樓修好后,我再搬過去。”
郭宋抱著幾扇屏風一步步走上樓,薛濤要接手幫忙,郭宋連忙道:“這個東西很沉重,你幫不了,幫我把門打開。”
薛濤急忙拉開門,郭宋抱著三扇白玉屏風進了屋,小心翼翼地擱在墻邊,松了口氣道:“這玩意兒重啊!一扇就有六七十斤,我把另外三扇搬上來。”
薛濤撅起小嘴道:“我提的要求是不是很過份?”
郭宋將她擁入懷中,吻了吻她的紅唇,笑道:“我當然沒有意見,只是把東西收拾好,你也用不了幾天,最多再過十天我們就出發去甘州了,等回來時,望江亭已經造好,你肯定更喜歡望江亭,對不對?”
薛濤想想也對,她狡黠一笑道:“還有十天才走,至少還可以讓我享受幾天,我喜歡外面那株臘梅。”
“沒問題,我把屏風裝上,把你的琴和畫紙畫筆拿上來,再讓丫鬟點一只火盆,這座小樓明天就可以啟用了。”
薛濤大喜,轉身四處張望,開始考慮如何安排自己的書房。
“屏風就放在這里,正好把房間一隔為二。”
“好!我去把屏風搬上來。”
“我去看看還有什么好東西?”
薛濤跟隨夫君下了樓,郭宋指著一只打開的盒子道:“那里面還有一套白玉茶具,還有不少玉雕,你喜歡都拿去。”
“這又是什么?”薛濤又打開一個木盒子,里面有三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打開小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只黃金雕刻的小香爐,約柚子大小,另外兩個也是香爐,一個鑲滿寶石,很像波斯風格,另一個卻是白玉香爐,個個小巧玲瓏,適合放在桌上。
薛濤左看右看三個香爐,黃金香爐俗氣了一點,寶石香爐的異域風格太濃,她還是喜歡清新典雅的白玉香爐,寶石香爐就給夫君去用吧!他喜歡寶石。
薛濤正要打開另一口箱子,這時,阿秋在門口道:“夫人,王管家帶妻子來了,在中庭呢!”
薛濤抬頭問道:“夫君,王管家帶娘子來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我在安裝屏風,走不開!”
樓上傳來郭宋的聲音,“你自己去吧!覺得合適就留下來。”
“那好吧!我自己去。”
薛濤便對阿秋道:“走吧!我們去看看。”
王管家的妻子姓楊,年約四十余歲,也在大戶人家做了十年的女管家,長得白白胖胖,收拾得很干凈,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薛濤還比較滿意,她不喜歡那種很削瘦,精明能干過頭的女人,胖一點的女管家讓她安心。
薛濤當即便敲定了女管家的月錢,每月十貫錢,比王管家少五貫,年末還有獎賞。
女管家也答應,愿意跟隨主人去甘州,她兒子去年成了家,一家人想攢錢在長安附近郊縣買一座宅子,女主人給她的薪俸不錯,如果去甘州每個月還能多拿五貫錢,她和丈夫做五年管家,就能攢到一千五百貫錢,可以在京畿地區縣城買下一座三畝的小宅了。
“就這么說定了,明天一早楊管家來內宅。”
男女管家的職能還是有區別,男管家主要負責一座府宅的運轉,包括外面買食材、日用品以及對外聯系,安排馬車、安排花匠,還有逢年過節的各種布置。
而女管家則注重內宅事務,包括主人起居、吃飯、休息,還有女主人的各種安排等等,也解決了男管家不能隨便進內宅的麻煩。
解決了女管家,算是了結一樁大事,薛濤又回到內宅,卻見夫君已經裝好了屏風,薛濤也深深被這扇屏風吸引住了,名貴的紫檀木,雪白細膩的玉質,沒有一點雜質,還有精湛的畫工,雖然只是千里江山的一個片段,卻繪制得大氣磅礴。
右上角還有一首用草書寫的詩:
山光物態弄春暉,莫為輕陰便擬歸。縱使晴明無雨色,入云深處亦沾衣。
這時,薛濤在右下角發現一個落款,‘道玄’。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座屏風是出自吳道子的手筆,難怪畫得如此意境深遠,那這個書法呢?薛濤極為懷疑是出自張旭的手筆,因為這首詩就是張旭的大作。
“這可是先帝御書房里擺放的,價值連城。”
郭宋在一旁笑著介紹道:“不知為什么,新君不喜歡先帝的東西,把先帝收藏的東西都賞賜各個大臣了,我是最后一個,把最后剩下的東西全部賞賜給了我,居然這座屏風也在,白白便宜了我!”
薛濤微微笑道:“天子可不傻,他把這些好東西給你,是要你在河西好好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