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韓金城率領三千軍隊奔過了絳水木橋,副將王清有點擔憂道:“將軍,還是應該先禮后兵吧!這樣直接大規模抓人,兩軍會爆發戰爭的。”
韓金城哼了一聲,“抓我兒子,他司馬笠講規矩了嗎?我若不抓幾百人回去,他會還我兒子?你不要再勸了,趙王那邊我去解釋!”
王清心中嘆息一聲,一旦雙方打起來,哪里還可能把握住分寸?
韓金城的目標是絳水東岸的巡哨營,駐軍三百人,專門負責沿河巡邏。
過了木橋,再向東走一里,就能看見一座很大院子,足有五十畝,這里就是魏軍的巡哨營了,四周修建了兩人高的圍墻,駐扎三百人。
此時已是兩更時分,韓金城估計對方應該入睡了,可以趁機將他們全部活捉,這三百人足以換回自己的妻兒。
韓金城一聲令下,三千人呈扇形向三百步外的巡哨營包圍而去,他們慢慢靠近了高墻,就在距離高墻還有百步時,忽然營內響起一陣梆子聲,墻頭上亂箭齊射,密集的弩矢射向百步外的趙軍士兵。
韓金城的手下措不及防,紛紛中箭,響起一片慘叫聲,六十余人中箭倒下。
韓金城大吃一驚,對方居然有埋伏,但此時他已經騎虎難下,若此時退兵,李武俊饒不了自己,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也會喪盡,更重要是,自己兒子也回不來了。
韓金城只得一咬牙令道:“攻擊!”
唯一的良策,就是利用用優勢兵力壓倒對方,戰勝對方,能活捉幾個算幾個了。
三千士兵一聲吶喊,向營地沖去。
巡哨營校尉牛洪是在一刻鐘前得到消息,有人給他射了一支箭信,告訴他,韓金城率領三千人殺來了。
牛洪大驚失色,一方面令手下起來防御,另一方面派人騎馬去大營向主將司馬笠求救。
眼看著黑壓壓的軍隊殺來,牛洪也急了,派一百人死守大門,其余士兵用弩箭射擊敵人。
奔跑中的趙軍士兵不斷中箭摔倒,他們穿的都是皮甲,百步內抵擋不住強大弩矢的穿透力,只片刻時間,便有超過兩百士兵中箭倒下陣亡。
眼看一個又一個的手下在自己身邊栽倒死去,韓金城的心態也漸漸變了,他原本只想抓活的,不打算傷害對方,但現在他心中殺機高熾,大吼道:“給我殺——”
士兵們也殺到了高墻附近,他們張弓搭箭反擊,箭矢如暴風驟雨般射向圍墻,圍墻上的士兵也不斷中箭倒下。
數十名士兵抱著長長的撞木開始撞擊大門,‘咚!’
大門發出痛苦的悶響,伴隨著木頭碎裂的聲音,數十名士兵后退幾步,又抱著撞木猛地沖上去。
“咚——”
又一聲沉悶的撞擊,大門被撞開了,數十名士兵收不住腳,抱著撞木沖了進去,躲在大門后面的百名魏軍士兵一涌而上,揮舞長矛刺殺抱著撞木的士兵,瞬間刺殺了三十余人,后面的十幾士兵嚇得丟掉木頭,跌跌撞撞向回逃跑。
這時,跟在撞門士兵后面的數百名長矛手洶涌殺進來,雙方在大門處展開了血腥廝殺,還有不少士兵翻墻殺了進去。
忽然,趙軍身后一陣大亂,哭喊慘叫聲響起,副將王清大喊:“韓將軍,司馬笠率領援軍殺來了,我們速速撤軍吧!”
聽到司馬笠這個名字,韓金城眼睛頓時紅了,他一言不發,提著長刀向后面殺去,
在火把照耀中,他一眼看見手執大鐵槍的敵軍主將司馬笠,正揮槍刺殺自己的士兵。
“司馬狗賊,還我的兒子!”
韓金城大喊一聲,催馬向司馬笠殺去,司馬笠卻沒有聽清對方在喊什么,此時他心中同樣憤怒萬分,自己若不及時趕來,巡哨營的弟兄都要被殺光了。
既然對方不守規矩,也休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他也大吼一聲,揮槍向韓金城殺去。
不料雙方尚未靠近,一支冷箭‘嗖!’地射來,正中韓金城的脖子,這一箭來勢極狠,也十分精準,‘噗!’一箭射入脖子,狼牙箭頭射穿了脖子,韓金城大叫一聲,翻身落馬。
司馬笠愣了一下,這一箭是誰射的,很高明啊!
司馬笠的親兵一擁而上,亂刀將韓金城分尸,并斬掉了他的人頭。
副將王清遠遠看見主將被殺,大喊道:“撤退!速速撤退!”
趙軍全線潰敗,被魏軍士兵追殺,尸橫遍地,投降者不計其數
王清只率領數百殘兵逃過絳水橋,但在過橋時,他們卻被一支軍隊伏擊,騎在馬上的王清身中數十箭,被射成刺猬一般,墜入河中而死。
其余士兵嚇得如喪家之犬,他們不敢在南宮縣停留,直接向信都縣逃去。
發生在南宮縣和經城縣之間的激戰成為了趙魏兩軍之間爆發戰爭的導火索,李武俊忍無可忍,他顧不上晉軍還在洺州,傾兵三萬大軍殺進了貝州,大將司馬笠抵擋不住,向東敗退,田悅也率領三萬大軍迎戰李武俊,雙方在貝州清河縣以東爆發了一場大戰。
就在河北爆發戰爭的同時,長安的科舉也終于開始了。
五更時分,天色還是一片漆黑,數百輛牛車停泊在永樂坊外的啟夏門大街上,牛車上掛著燈籠,上寫應考二字,這是官府組織的牛車,專門負責接送士子去貢院考場。
謝長明和蕭臻業快步走出坊門,只見韓愈站在坊門前向他們揮手,“這邊!這邊!”
兩人連忙跑上去,見外面大街上全是牛車,韓愈笑道:“我問過了,可以隨便坐,一輛車坐十人,坐滿就走!”
他們登上一輛牛車,里面已經坐了七人,他們三人上來,正好坐滿。
“坐滿了,可以走了!”士子們紛紛大喊。
車夫回頭數了一下人數,便一揮長鞭,牛車緩緩出發了。
韓愈是第二次參加科舉,去年在成都參加科舉落榜,今年他便決定來長安試試運氣,雖然長安參考的士子太多,據說有八萬余人,但錄取的機會也大,就算考不上進士,也有機會進太學或者國子學讀書。
對韓愈來說,最要緊的是免學費包食宿,他父親和大哥都已病逝,只有寡嫂鄭氏撫養他長大,家境著實窘迫,這次他來長安的盤纏,還是族兄韓弇資助他的,但也不多,剩下的一點錢僅夠他坐船回宣州。
也多虧他認識兩個好友,才使他在長安不那么狼狽。
“韓老弟,你報名時選的是太學還是國子學?”謝長明笑問道。
韓愈猶豫一下道:“我選的是太學。”
旁邊蕭臻業道:“其實我覺得你應該選國子學才對,你文學基礎很好,國子學更適合你。”
韓愈苦笑一聲,國子學只招五百人,而太學招一千人,被太學錄取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他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能按照興趣來選,能考上就不錯了。
“現在說這些做什么,能考上再說!”
“對!能考上就不錯了。”
牛車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很清楚,能考上就不錯了,八萬士子啊!
貢院在新城,遼闊的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已經開始排隊進場了。
這是晉國第三次舉行科舉了,經驗已經很豐富,所有人進場只準攜帶考劵,也就是準考證,驗一下考劵,搜身后就進去了。
晉國的科舉不驗身份,但實施追溯制度,一旦有人揭發頂替考試,那么就要進行調查,包括本人要進行筆跡驗證以及水平測試。
如果筆跡不一樣,水平也相差太大,那就麻煩了。
三人順利地通過了搜身,順著人流向前走,考場旁邊是一條寬大的青磚路,右邊是高墻,左邊是一條條巷子,一共兩百條巷子,巷子很長,每條巷子內坐五百名考生,面對面各有兩百五十間號房,最頂頭還有幾間茅廁。
和前兩屆一樣,考生不住考場,當天考完,當天回去,第二天再來考,一共考三天。
“我到了!”
蕭臻業第一個到,他是三十二巷九十六號。
“祝蕭兄發揮超常!”
“也祝你們二人考好。”
蕭臻業進去了,緊接著是謝子安,他是三十八巷一百四十四號。
最后是韓愈,他是四十七巷二百七十號。
每間號房上方掛著一盞小燈籠,映照出了號數,韓愈走進自己房間坐下,把木板放下,又從頭頂上取下一只籃子,里面各種考試用品齊全。
韓愈從小葫蘆里倒了一點清水,開始研墨,又試了試考試筆,手感還不錯,比他家中的筆要好。
考試的紙也在籃子里,要先在紙頭的方框里寫上姓名、籍貫和考號,等干透后用糊名紙條把這一欄糊住,注意漿糊不要污染了姓名,這一點韓愈非常贊賞,成都科舉就不糊名,基本上寒門子弟就無望了。
一旦糊了名,大家就一視同仁了,寒門子弟也有了希望。
韓愈又提筆在旁邊寫上了他的考場號,這一點非常非常重要,如果不寫,三天的試卷就沒辦法集中在一起了,連參與評卷的機會都沒有。
然后再寫一個甲字,這表示他是進士科,寫乙表示明經科。
其實不寫也可以,從考場號就能看得出來,前五十巷是進士科,后面都是明經科了。
韓愈放下筆,輕輕松了口氣,等待了良久,所有的士子都就位了,天色已麻麻亮。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敲響,卯時到了,貢院大門轟然關閉,所有的監考官和監考士兵紛紛就位,所有人都在等候。
貢院內異常安靜,還有一刻鐘,韓愈靜靜地等待著第二次鼓聲敲響,也靜靜地等待著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刻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