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卒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安置之爭

郭宋走進了政事堂議事廳,眾人起身行禮,“參見殿下!”

郭宋笑著擺擺手,“各位相國請坐!”

眾人坐下,郭宋笑道“我剛才聽說大家為安置洛陽百姓之事爭吵起來,這是為什么?”

潘遼為人寬厚,他歉然道“談不上爭吵,只是正常議政爭論,沒想到驚動了殿下,實在抱歉!”

郭宋呵呵一笑,又問道“說說看,什么爭論?”

杜佑解釋道“其實就是人口爭奪,人口不足,各地都希望增加人口,我希望洛陽的難民留在長安,潘相國則主張暫時收留,收復洛陽后,再把他們遣返回洛陽。”

張謙逸在一旁補充道“也不能說誰對誰錯,現在中原確實疫情未退,倉促回去會增加感染風險,但如果都留在長安,那么中原的人口就更少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復,所以這個問題比較兩難。”

郭宋沉吟片刻道“這個問題去年十二月就解決了,濮陽的百萬難民都遷徙去了河北,為什么洛陽難民就成了問題?讓他們自己選擇,想回去就回去,愿意留在長安也可以。”

潘遼頓時急了,“殿下,濮陽那邊是因為疫病,沒有辦法才移民,但洛陽并沒有發生疫情,兩者不能等同起來,每個人都是希望過舒服的生活,如果讓他們自己選擇,肯定都愿意留在長安,那洛陽怎么辦?難道殿下愿意看到洛陽由此衰敗下去?”

郭宋搖搖頭,“一個大城的興衰自有其規律,我們不要強行干涉,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些百姓不是羊群,不是把他們往哪里趕,他們就會往哪里走,他們是人,他們會自己選擇,我建議還是順其自然。”

杜佑又道“其實我們還應該算一筆帳,這幾十萬難民來長安后,要吃喝用度,我們要照顧他們多久?而且就算他們將來回洛陽,又該怎么生活?我們還得照顧他們,這一來一去至少兩年時間,這么多人口靠朝廷養活,朝廷根本就負擔不起。”

潘遼默然無語,杜佑這番話擊中要害了,如果難民太多,朝廷財力確實難以承受,這才是關鍵。

他嘆口氣道“殿下決定吧!”

郭宋點點頭,“那就先安排他們自食其力,安居坊那邊還有多少空屋?”

張謙逸躬身道“城南和城東的安居坊都已經住滿,城西那邊還有一半空著,可以安置四千戶人家,如果難民人數超過了,那只能放在京畿各縣。”

郭宋想了想道“最好不要隨意安置,要補充最急需勞力的縣,像新豐信和咸陽縣,這兩個縣工坊最集中,長安這邊就安置四千戶,補貼三個月的三粗店票券,免半年房租,讓他們盡快融入長安,最好讓《京都快報》提供招工信息,或者朝廷提供一個場所,讓需要伙計酒保的店和難民們面對面招募。”

“這個辦法不錯!”

杜佑贊許道“讓雙方直接見面,我建議放在朱雀大道上,每家店鋪租一頂帳篷,讓他們自行招募人手,以后帳篷也不用拆除了,就作為一個專門的勞工市。”

潘遼反對道“偶然一次可以放在朱雀大街上,如果作為長期勞工市,朱雀大街就不合適了,容易影響通行,不如放在金城坊馬球場,那邊距離難民們住的西城安居坊也很近,大家以為如何?”

潘遼這個方案得到眾人贊同,城坊馬球場是長安最大的馬球場,一直閑置,不過利用起來作為勞工市。

郭宋當即拍板道“設立長期勞工市,就放在金城坊馬球場,然后這一次各縣也要設立臨時分場,工部下面增設勞工署,負責安排此事。”

說完了難民之事,郭宋又道“今天我來政事堂,其實是想和各位確認一下科舉的情況,到現在有多少士子報名?”

在政事堂確認了安置洛陽難民的原則后,洛陽難民開始陸陸續續送來長安,長安在灞上安排了一座十萬人的大軍營作為分流安置大營,實際上也是第二次疫情排查,確保沒有感染疫病的人進入長安。

此時長安格外熱鬧,五萬多名前來參加科舉的士子集聚長安,今年因為中原疫病的緣故,科舉向后推遲了一個月,從二月底推遲到三月,這主要是很多士子的進京路線要改變,要么取道河北來關中,要么走荊襄商州線來關中,路上的路程明顯變長了。

疫情確實也影響到了今年的科舉,進京參加科舉的人數比去年少了近一半,當然,還有不少士子還在路上,現在畢竟只是三月中旬,距離科舉還有半個月時間,但人數肯定會低于去年。

長安第二個熱鬧便是洛陽的難民到來,前后三批抵達分流安置大營,共計九千六百戶,差不多也是五萬難民,其中四千戶安排在長安城西安居坊,其余安排在咸陽、新豐和涇陽三座縣城內。

后續的難民大軍原則上不再放在京城,而是放在各縣。

原本比較冷清的城西安居坊變得熱鬧起來,安居坊就是城墻根修建的廉租房,每月五百文一間,可以長期居住,推出幾年來一直都沒有漲過價,五百文的房租對普通百姓來說,確實是很廉價了,差不多相當于一個酒保五天的工錢,基本上所有的租戶都把它當做自己的家了,安心住下,不愿離去。

一群群難民扶老攜幼,拿著鑰匙和抽簽牌子來尋找自己新居,有官員在指點他們的住處。

“老丈,你們家在這里!”

一名官員帶著一家六口來到一間屋子前,用鑰匙打開門,官員探頭看了看房間,笑道“這房間沒有人住過,還比較干凈,可能比較小一點,如果想住寬一點,可以去下面的縣里,那邊六百文錢可以租兩間屋,要比長安合算。”

“可以!可以!比我們想的大多了。”一家人連聲說道。

廉租房的房間確實比較大,每間屋大約有三十個平方,只是里面光線稍微暗一點。

官員又笑道“很多人家都是用布簾子,簾子一拉就是兩間屋了,而有些講究一點的人家會用木板當做隔墻,你們看自己的情況,可以先用布簾子,等條件寬裕了,再用木板隔。”

“多謝官爺,你去忙吧!我們自己安排。”

這時,家人中的年輕兒媳不好意思問道“請問,茅廁在哪里?”

官員一指前面五十步外的房舍道“看見那座黑瓦青磚房沒有?那就是公共茅廁,左邊紅門是男廁,右邊綠門是女廁,以后家里可以買兩個便桶,夜里方便。”

“多謝!”年輕兒媳拉著女兒匆匆去了。

兒子則擔著桶去井邊打水,一對老夫妻則帶著孫子在房間里收拾,一家人就這么住下來了。

難民們大都帶著家當而來,雖然比較破舊,但很齊全,爐灶油燈、席子被褥、鍋碗瓢盆水桶之類都有,沒有床,可以暫時打地鋪,或者稍微花點錢,在舊貨攤上買兩張舊床,也很便宜。

一直忙碌到晚上,四千三百戶洛陽民眾終于安居下來,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屋舍都點亮了一盞盞油燈,很多人家已經去三粗店領了粗面和鹽,不少人家還買了煤球,燒火做飯,全家人終于能安安心心聚在一起飽餐一頓。

次日一早,家家戶戶的男子都出門了,前往金城坊找事情做,洛陽難民最缺的是錢,他們很多人雖然有一點點錢,但都是朱泚發行的新錢,在長安買不了東西,他們必須在長安找事情做,才能掙錢買一些急需東西。

金城坊距離城西安居坊很近,一進坊門便看見一座很大的馬球場,同時也是軍隊訓練的校場,占地足有八十畝,這里是新設立的勞工市,這和以前的人市不是一回事,人市是買賣人口的地方,早已被取消了,而勞工市是找事情做的地方。

長安雖然有百萬人口,但底層勞工還是很缺乏,尤其長安商業和服務業十分繁盛,對伙計、酒保、車夫、家仆、丫鬟等等底層勞工需求極大,工錢也是天下各州中最高的。

比如小丫鬟的工錢是各個工種中最低的,其他各州除了包吃包住包衣服外,每天只有二三十文錢,但長安一樣包吃包住包衣服,每天卻是五十文錢。

普通伙計、酒保每天一百文,稍微有點技能就會貴一點,像有經驗的木工、瓦工、武士以及粗通文墨的記帳每天就能掙到兩百文錢,和小管家、小掌柜一個級別。

而像大掌柜、大管家、大帳房、高級護衛等等,平均一個月十貫錢,但他們已經不屬于底層的勞工了。

此時,勞工市上扎了上百座大帳,還有很多小店鋪租不到帳篷,便直接擺一張桌子招人,整個市場上人山人海,聲音鼎沸,熱鬧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