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心坐上了車,在駕駛座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地打開了導航,啟動了車子。
從懷柔開回市里的路程,其實和來的時候幾乎一樣,但晚上十點多開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讓艾心感覺這段路格外的漫長。
她生出一些困意,又趕緊集中了注意力看著前方,同時伸手擰開了車上的收音機,隨便調了一個頻道。
電臺里無非都是一些路況信息,哪里哪里行駛緩慢、哪里哪里發生事故注意繞行……因為是晚上,也沒有早高峰的那些天氣預報和打雞血,變成了大量的情感傾訴與恐怖故事,電臺主持們的聲音從激情澎湃的男高女亢,變成了低沉沙啞的磁性誘惑。
艾心對這些都沒什么興趣,反而聽了覺得路程更加冗長,不停地切換著頻道。
“哈嘍歡迎大家回到我們音樂之聲,接下來是由來自上海的夏先生,點播的一曲,張學友的《情網》。”
電臺里傳來主持人溫柔又略帶磁性的聲音,是艾心喜歡的歌,旋轉頻道的手便收了回來。
“請你再為我點上一盞燭光
因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掩飾不住的慌張
在迫不及待地張望
生怕這一路是好夢一場
而你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
輕易就把我困在網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遠越漫長
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
張學友的歌聲依然從車內的印象里源源不斷地傳出來,艾心把車靠在路邊,拉上了手剎,伏在方向盤上靜靜地聽著。她以為自己會流淚,會悲傷,會像懷春的少女一樣多愁善感,覺得每首歌都是在寫自己,但很意外的是她并沒有任何情緒,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看著副駕上的那盞小夜燈,忍不住撥動了開關,上面的字母又一次亮了起來,在昏暗的車身內發出微弱的亮光。
“微光,會吸引微光。微光,會照亮微光。”
這句話忽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是以前看過的綜藝里出現的一句話,這時候,她才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真正的含義。
是啊,不論是有錢、有名,在這個花花世界里擁有再多物質的東西,在情感世界卻還是微不足道的一顆小小星辰。但即使是小小的星辰,也會在周身發出微弱的光芒,吸引到發出同樣光芒的人。
十多年前,她就是因為那一絲絲的微光,因為她從中摸索到她自認為的一點點相通,固執地認為童宇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并把這份信念堅持到了今天,才會有現在的這份感情。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在向那束光靠近,是自己在不停地努力去走近童宇,但今天她才發現,童宇在這份感情里同樣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著,在盡力地向自己靠近。
即使童宇不可以帶她出去看電影、逛街,可他依然會在家里放著黑膠唱碟給自己現場唱歌,會悄悄地去打探合適的地點和她見面;雖然見面的方式總是看起來偷偷摸摸,也不可以在各種社交平臺上曬合照、秀恩愛,可童宇送她的禮物卻比那些燭光晚餐、鮮花玩偶來得有意義多了;雖然童宇有時候幾天都沒辦法回自己一個電話,可在自己受傷之后卻冒著最大的風險,馬上把她接到了自己家……
這些種種,她卻一直都忽略了,總想著自己要更努力地去對童宇好,卻忘了童宇對自己的好。就像之前,她只想著讓童宇輕松一點、顧慮少一些,卻沒有考慮到童宇的心情、童宇的自尊心,才會讓兩個人之前吵了那么大的一架。
她抬起頭,透過車窗望著北京漆黑的夜空,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可是現在,她好像,已經找到自己的星星了呢。
此時此刻,她很想掏出手機,像電視劇里那樣,給自己的父母打一個電話,說自己找到了真愛。
她做不到。
又或者,給自己的閨蜜打一個電話,分享自己在戀愛中的點點滴滴。
閨蜜,她也沒有。
現在她覺得自己忽然很想喝酒,是那種內心充滿了喜悅,卻又繃著放不出來,想要喝到自己完全失去日常的條條框框,盡情做自我的欲望。
關于她沒有父母也沒有朋友這件事,不知道到底算是她的不幸,還是陶離的不幸。總之,在這個陶離很有可能忙了一晚上正準備睡覺的時間,她給陶離撥了電話,盤算著怎么才能把陶離騙出來喝酒。
這么想想,自己的確是個很自私的人,明知道陶離的心思,也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陶離在一起,卻沒辦法當機立斷地和陶離撇清關系。雖然說起來,有合伙的公司,兩個人也不可能不聯系。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過是害怕失去了陶離,連唯一的朋友都沒有罷了。
“喂?”
電話很快接了起來,讓艾心驚訝的是,陶離的聲音聽起來并不疲倦,周圍的環境也不是萬籟俱寂,而是……
“你在KTV?”
艾心把手機從耳邊拿到面前又確認了一遍,自己的確是給陶離打的電話,這個時間,陶離居然在唱歌嗎?
“對啊。”陶離很快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你呢,約完會了?”
“嗯。”
“那……過來?”陶離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遲疑。
“有酒嗎?”
“兩箱。”陶離這次的回答相當地迅速,聲音里似乎還帶著點笑意,“分手了?”
“呸,狗嘴里……”
“行了行了,純K老地方,趕緊的。”
艾心還沒來得及罵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被陶離打斷了。雖然不知道那邊的包間里有多少人,不過聽他的語氣,應該是心情不太好,自己也完全能理解,畢竟公司最近出了事,陶離身心俱疲的情況下想放松一下是正常的。
“包間號發我,半小時到。”
艾心說完正準備掛電話,那頭又傳來了陶離的聲音。
“工體堵死了,記得走進來啊。”
“知道了!”
艾心迅速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在了一旁,穩穩地踩下了油門,往陶離的……不,是往著那兩箱酒的方向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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