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煜寧和沈睿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時,畫舫上頓時嘩然一片。
那些個還心存僥幸的留在湖中尋著沈煜寧的男子,一個個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船頭上靜靜矗立的小姑娘。
因著事出突然,這么短的時間里,長孫景淮給她尋來自然也不是什么華冠麗服。
便是一身最簡單不過的衣裳,穿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竟也有種說不出的風華。
“不知是哪位壯士救得安寧郡主?出來讓大家伙開開眼界。”
不知是誰先喊出聲,人群騷亂一片。
紛紛伸著脖子,朝沈煜寧身后的船艙內看去。
然而除了安靜的站在船頭上的沈煜寧和沈睿,整個船艙內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沈睿看著那些目露震驚的人皮笑肉不笑道:“舍妹略知水性,倒是勞煩各位這一番折騰了。”
畫舫上,眾人面上尷尬,也不多做停留,灰溜溜的各自散了去。
清秋和巧顏喜極而泣,連忙帶著夏維安回了沈煜寧幾人所在的船只上。
經過這一番折騰,天氣也漸漸暗了下來,船只順著水流,飄飄蕩蕩朝著岸邊靠去。
畫舫上,白衣少年靠著窗戶,漠然的瞧著漸漸遠去的船只,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微微皺起的眉心,卻是可以看出他心情不太舒暢。
廖陽安靜的站在一旁,幾乎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深怕不一小心惹惱了眼前的人。
自家主子剛剛可是被未來的大舅子給拒絕了,他又不是冉子驥,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敢往上湊。
想到這事,廖陽心底也有些氣憤,自家主子有權有勢,有顏有錢。
這般出色的男子,沈睿都看不上眼,沈家莫不是想給沈煜寧配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吧。
不對,在廖陽眼里,便是神仙也不及自家主子出色。
白衣少年自然不知道廖陽在想些什么,他靜靜地看了好一會。
才收回目光,朝著廖陽低聲道:“走吧。”
廖陽飄遠的思緒被拉回了些,看著已經到了門口的人。
猶豫一番,咬咬牙出聲提醒道:“主子,冉公子還在聽曲,屬下去將他帶回來?”
白衣少年挑挑眉,惡劣道:“芳草易見,知音難尋,子冉難得遇到喜歡的!便讓他聽個夠吧。”
廖陽想到自己離開時,冉子驥那面痛苦的模樣,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身子。
不敢再開口,跟在少年身后出了門,默默在心底給冉子驥點只蠟燭。
誰讓他運氣不好,正巧碰上自家主子如今心情不好呢。
安寧郡主在湖中遇刺一事,早就如同風一般,在皇城中傳開。
船只搖搖晃晃的靠了岸。沈煜寧一行人剛下了船,岸上圍觀的人便紛紛伸長了脖子朝著船上看去。
雖沈睿說沈煜寧會水,可眾人心底都還是有幾分懷疑的。
依著沈家的權勢,為了沈煜寧的名聲,威逼利誘了那救人的人,將人藏在這船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此時看著沈煜寧一行人下了船漸漸走遠,有多事的連忙上了船查看。
眾人這番做法,離去的沈煜寧一行人自是不知。
便是知道了,也不過一笑置之。
沈煜寧抬腳上了馬車。
清秋微微瞥了眼一路上都低著頭不說話的夏維安,皺眉道:“姑娘,他怎么辦?”
“我可以自己回家的。”還未等沈煜寧開口,小少年便連忙表態道。
此時他也已經搞清楚了,這個人不是他的堂姐,而是北靖的郡主。
本就是陌生人,能好心救他已是大恩,他自然也不好再勞煩別人。
許是說的太急,扯到臉上的傷口,他表情有些扭曲。
沈煜寧看著眼前瘦骨嶙峋,滿身狼狽的人,微微嘆口氣:“先將人帶回驛站。”
“我娘還在家等我……”
“你要這般模樣回去見你娘?”少年話音未落,便被沈煜寧開口打斷。
夏維安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身上被撕扯的破爛不堪的衣服,垂下眼眸不說話。
“上來吧。”馬車上,沈煜寧朝他伸出手。
在她眼里,夏維安還是那個會仗著年紀小便賴在女眷席上纏著她叫“堂姐”的小孩。
可在夏維安眼里,她此時是個長得與自己過世的堂姐有些相似的陌生人。
見她伸出手,少年有些躊躇不安的站立在原地。
沈睿見狀哈哈一笑道:“小子!男子漢做什么馬車,過來跟我騎馬。”
夏維安略微松了口氣,連忙朝著沈睿跑去。
沈煜寧也不勉強,見他上了沈睿的馬背,一矮身鉆進馬車。
驛站內,沈煜寧端坐案幾前,翻看著手中的書卷,沉默不語。
夏維安在一個時辰前已經處理好了傷勢,便被沈睿送回去了。
而在這期間,她也將能問的事情問了個遍。
離國一倒,皇室滅絕,夏家這個曾經皇室的近親,首當其沖成了眾人討伐的對象。
整個夏家,除了庶出的三房,全部被革了官職。
因著出了夏凱這么一個有功之臣,起初日子就算不如從前,也到底不算難過。
從位居人臣到平頭布衣,夏家大爺因接受不了這般落差,終日飲酒。
一日夜里不慎跌落在水池中,到了第二日早上,才被人發現。
之前抄家時候,夏家所有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
連口像樣的棺材都置辦不起,曾經風光無限的大老爺,到死了只落得個草席裹尸的下場。
而這時,老太太卻是放出話,要將夏家唯一出了頭的夏凱逐出夏家。
宗族中的長老族鄉自然是不會同意的,也因著這事,夏凱雖未被逐出家族,卻是與嫡系一脈斷了關系。
因著跟夏凱斷絕了關系,夏家的日子越發的難過起來。
夏家大爺的喪事才剛剛料理結束,夏家二爺又心灰意冷,剃了頭發,出家當了和尚。
老太太經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在夏家二爺出家后,再也沒有醒來。
如今的夏家幸存下來的主子,僅剩下那重病纏身的大夫人,和尚且年輕的二夫人。
兩個婦人,拖拉著一群半大的孩子,連維持生計都難。
“今日又是行刺又是落水,折騰了一天,姑娘早些休息吧。”巧顏鋪好床鋪,朝著她低聲開口道。
沈煜寧收斂思緒,朝著兩個丫鬟扯扯嘴角,道:“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我這不需要候著。”
兩個丫鬟應聲退下。
夜色漸深,月光朦朧,透過那薄薄的窗戶紙,撒落在屋內,帶進一地冷清。
沈煜寧幽幽嘆口氣,將手中久久未翻動的書合上,輕微的響動傳來。
小姑娘猝然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倚在窗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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