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亮悄悄升起。
前來觀禮的賓客早已走盡，將軍府內下人們有條不紊的收拾著場地院落。
一個個雖不至于面色嚴肅，戰戰兢兢，卻也不見絲毫笑意。
錦繡院內。
搖曳的燭光從屋內滲出，將屋內幾人的剪影倒映在窗戶之上。
院門外，沈承遠扭頭看了眼窗戶上的投影，重重嘆口氣，抬腳離去。
他之所以前來是因著今日發生的事。
不管怎么說，今日也是因為他壞了自家女兒的及笄禮，他這心底實在愧疚。
偏偏他分明是來安慰自家女兒的，可一番交談下來，倒成了沈煜寧反過來安慰他了。
這般懂事，實在讓他欣慰又愧疚。
屋子里頭燃了清香，這是今日陸千宜送來的賀禮。
這香乃是她親手所致，也不知用了何原料，竟是從未聞過的味道。
初時聞著似蓮般淡雅，細細聞去卻又別有一番滋味，極為醉人。
沈煜寧剛一見到，便極為喜歡，迫不及待讓丫鬟燃了一些。
香爐內青煙裊裊升起，沈煜寧倚靠在軟塌上，借著燭光翻看著手中書卷。
清秋、巧顏和化蝶則收拾著今日賓客們送來的各種賀禮。
依著如今沈煜寧的身份，這送的賀禮自是不會輕了去。
只是如今兩個丫鬟如今收拾著這些東西卻是有些笑不出來。
這誰能想到好端端的及笄禮竟是出了那等事，便是現在，幾個丫鬟也還覺得有些不大真實。
化蝶偷偷打量著自家姑娘，見她自始至終神色如常，不免也在心底暗自嘆服。
想了想不由小聲試探道：“姑娘，你就不生氣么？”
沈煜寧翻看著手中的書卷并未抬頭，只道：“我為何要生氣？”
化蝶面上有些疑惑，難道不該生氣么？
及笄禮乃是女子一生中極為重要的事。
今日的宴會老太太等人籌備已久，賓客眾多，熱鬧非凡。
又有皇后特意前來做正賓，原本該是極為圓滿的。
日后無論誰議起此事，皆只有艷羨的份，可偏偏鬧出了沈煜清的身世。
林姨娘機關算盡，懷著身孕嫁入沈家，這等真相實在駭人聽聞。
化蝶入府的時間較短，可跟在沈煜寧身邊也聽聞了不少林姨娘的事。
從前便覺得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如今知曉這其中之事更是覺得心意難平。
人怎么可以不知廉恥到那等程度，要她說，當初將軍就不該救下那等毒婦。
還有那沈煜清，果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即便不是親生的，可沈家到底也養了她這么多年。
沒想到今日被揭露了身世，她竟是會不管不顧不斷指責沈家如何偏心。
想到今日她開口辱罵自家姑娘那些話，化蝶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今倒好，雖說沈煜清已經被逐出了族譜，從此與沈家無關。
可今日在場那么多賓客，沈家的臉面也算是丟盡了。
本該是歡歡喜喜的好日子，偏偏鬧成了這等模樣。
幾個丫鬟心里都在替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只把那挑起事端的德妃和沈煜清恨了個透。
化蝶提起了話頭，巧顏也是個憋不住話的。
接口道：“那德妃和三……和那沈煜清一樣可恨，林家就沒一個好的。”
“巧顏。”沈煜寧將手中書卷心放下，淡聲道：“禍從口出。”
巧顏忍了又忍，面上依舊有些不憤，她自是知曉德妃那等身份的人由不得她一個小小的丫鬟議論。
可只要一想到因為她而壞了自家姑娘的及笄禮，巧顏便滿肚子的火。
見著幾個丫鬟皆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沈煜寧干脆合上書。
笑道：“這會該生氣，上火，著急的該是德妃等人才是，你們跟著上了什么火。”
“姑娘。”化蝶不滿道：“依奴婢看，姑娘就是太好說話了。
“從前覺得是自家姐妹便不與三小……沈煜清計較，也是念著一家人的情分。
“可她呢？她對姑娘可有收斂過，今日本是姑娘及笄的大日子。
“出了這等事本就讓人掃興，姑娘本是好心安慰，可沈煜清竟是不知好歹。
“還敢當眾大放厥詞，辱罵姑娘，惡語相向，實在可惡……”
“黔驢技窮罷了。”沈煜寧牽了牽嘴角：“再者說，你又怎知我是好心勸慰。
“而不是趁機惹怒她，好讓她口不擇言，惡語相向，斷了她的后路？”
“姑娘？”化蝶有些不解，以當時的場景來看，沈煜清身世被揭露。
自家姑娘本是好心勸慰，可沈煜清非但不領情，還惡語相向，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
“即便是故意激怒，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巧顏接口道：“她今日所說的那些話。
“她那一聲聲的指控，看似慷慨激昂，實則完全站不住腳。
“說什么老太爺如何偏心姑娘。姑娘是嫡女，老太爺便是偏心也是應該的。
“她和她娘對姑娘做的那些事，她絲毫不覺愧疚。
“今日壞了姑娘的及笄禮，但凡她顧忌半分過去的姐妹情誼也不會那般惡語相向。
“知曉自己的身世，非但沒有感念沈家養育之恩，反而因著身份被揭開而還怨恨上沈家。
“此等白眼狼，當真是讓人惡心，她今日所做種種，皆是因為她積怨已久。
“若非是她心底的真是想法，又怎會輕易便被激怒。”
化蝶忙不迭矢的點點頭，只覺得巧顏說的太對了。
沈煜寧笑了笑，沒有再多說，只道：“好了，沈煜清如今已被逐出了族譜。
“沒有了沈家照拂，日后她又算個什么東西，左右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可那德妃娘娘今日還當眾親口允諾了讓她進五皇子府當側妃。”
這五皇子府的側妃雖說是個妾，可對如今的沈煜清來說也是依仗。
今日這在場眾人都聽到了，如今便是德妃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當真是便宜她了。化蝶有些不大高興。
對此，沈煜寧倒是挺高興的，只笑道：“偷雞不成蝕把米，挺好的。
“這等難辦的事情，自然是留給德妃自己去操心了，你替她瞎操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