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寧見了無崖子之后心中思緒復雜,也并未去見長孫景淮。
只與府中下人交代了幾句話便隨著風影悄悄出了太子府。
她在將軍府中并不受限,平日里想要出門逛街也是不必報備的。
今日出門時自然也是借口出門走走,將清秋和巧顏一道留在了不遠處的茶樓里才隨著風影偷偷離開的。
此時兩人出了門,自然是要先去茶樓與清秋兩人碰面的。
沈煜寧戴著帷帽,與風影兩人穿梭在來往的人群中,迅速朝著茶樓后門走去。
有風影在旁掩護,兩人自是安全無恙的回了清秋和巧顏所在的雅間。
這已經不是沈煜寧頭一次做這等事了,當初在寧燕時兩個丫鬟也沒少這般替她打掩護。
可不管經歷了多少次,在她離去之后兩個丫鬟依舊心急如焚。
如今見著她平安歸來,亦是松了口氣。
清秋掩上房門,連忙走到桌前給她添了一盞茶。
沈煜寧取下頭上戴著的帷帽放在一邊,接過她手中茶水。
“姑娘,我們現在回去么?”巧顏小聲問道。
沈煜寧捏著茶盅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等一會吧。”
她如今心里亂的厲害,暫時還不想回府。
兩個丫鬟見她神色不大好,也不再多問,安靜的待在她身側。
沈煜寧輕抿一口手中茶水,朝著兩個丫鬟吩咐道:“萱萱喜歡吃五福樓的點心。
“若是知曉我們出門沒有帶她一起,回去了定是要跟我鬧的。
“現下時辰還早,你們去買些回來,一會給她帶回去。”
“五福樓離此地較遠,這一來一回也要些時間,便由我獨自去買吧。”
巧顏攬下差事道:“就讓清秋留下來伺候姑娘。”
“你們一起去吧。”沈煜寧看了兩人一眼低聲道:“有風影在沒事的,我想自己待一會。”
兩個丫鬟聞言面面相窺,猶豫了半響終是點點頭應聲退了出去。
待兩人離去之后,風影也十分識趣的隱去了暗處。
幾人所在的雅間是二樓位置,從上往下看,窗戶外面便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沈煜寧站在窗邊,看著下面來來往往的行人,一時間心緒繁雜。
方才在太子府內,無崖子的話似還回蕩在耳邊。
聽上去分明是極為淺顯的道理,可她如今卻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施主自然是北靖的安寧郡主。”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候,沈煜寧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無崖子的意思莫不是說,如今這身體的正主已經回來了,所以她這個鵲占鳩巢的人自然也該消失了?
不等她多問,無崖子便又繼續道:“可施主也是貧僧的故人。”
他說的模棱兩可,沈煜寧也是聽的云里霧里。
她本就覺得自己身體內如今有兩魂,無崖子這般一說仿佛是印證了她的猜測一般。
沈煜寧也沒有糾結,當即便將自己一直擔憂之事問了出來。
倘若這身體的主人回來,那她是不是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世界。
無崖子聞言,并未回答她的話,只沉默的看著她。
那般神色落在沈煜寧眼中,便是肯定了她的猜測無疑。
其實在她問出這話時候,她亦是做好了心里準備。
早早開始便一遍遍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既然已經得了無崖子肯定的回答,她也不該再有什么妄想。
她本就是該死之人,能有此機遇偷得這片刻光陰與弟弟重逢,得沈家人的疼愛對她來說已是僥幸。
只是不管如何勸服自己,這心底到底還是覺得不甘極了。
而奇怪的是,此時她第一時間所想到的非是那未嘗得報的大仇。
小十已經離開了北靖前往寧燕,有父皇的后手和她之前所做的安排,即便如今不成,假以時日她也相信小十定能奪回原本屬于他的東西。
原本以為她最大的不甘心是不能親手手刃仇人,不能親眼目睹鳳卿巖凄慘的下場。
然而,并不是。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并非是報仇,卻是沈忠等人若是知曉了真相會是什么心情。
沈睿若知曉了這一切,是否還會像過去那般毫無顧忌的維護她。
小十若是知曉自己又‘死’一次,該是如何重的打擊。
還有……長孫景淮……他有該如何……
沈煜寧思緒起伏間,無崖子也終是開了口。
他表情欣慰,說了一堆高深莫測的話,只聽得沈煜寧腦殼生疼。
不過有一點她卻是聽得清楚,那便是無崖子直言她身體內從來沒有兩個人。
他說,她便是沈煜寧,沈煜寧亦是她,同時她是明和,明和也是她。
這怎么可能呢,沈煜寧和明和分明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人。
他們年齡不同,經歷不同,習慣不同,性子不同。
除了容貌稍有相似,可以說是哪哪都不相同,又如何能是同一個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明和殘留在世間的魂魄占了沈煜寧的肉身。
她想過千千萬萬種結果,卻是從來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
那日無意間她感到了沈煜寧內心深處,那不屬于明和的憤怒和仇怨,那樣的感覺是般強烈,那般鮮活。
讓她感同身受的同時莫名生出諸多猜疑和些許恐慌。
分明兩種不同的心境,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又怎么會是同一個人。
面對她的疑問,無崖子便又是一番佛家道理。
沈煜寧聽在耳中,細細琢磨到如今也只聽懂了些許。
簡單來說,無崖子的意思便是,人的姓名可以更改,感受可以淡化。
包括人的欲望可以熄滅,習慣可以戒除,脾氣可以轉變,性格也可以塑造。
說她是明和,那是因為她有著明和的記憶,那便等于她有著明和的意識。
她所聽到的,看到的,想到的,摸到的,嘗到的,感受到的。
這一切自然也是明和聽到的,看到的,想到的,摸到的,嘗到的,感受到的。
既然這樣,那她自然可以說自己是明和,因為明和所經歷的一切她都能與之感同身受。
可同時她又還擁有沈煜寧的記憶,與明和一樣。
她所聽到的,看到的,想到的,摸到的,嘗到的,感受到的。
自然也是沈煜寧所聽到的,看到的,想到的,摸到的,嘗到的,感受到的。
如此一來,那她便還是沈煜寧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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