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個已經不再人事的小徒弟，鬼醫不免心下一痛。
他那個聰慧過人又十分貼心的小徒弟已經沒了呀。
鬼醫瞥開眼不敢去看沈煜寧的臉。
實在是眼前的小姑娘樣貌雖是與自家那過世的小徒弟太過相似。
雖細細看去兩人卻也有很大差別，可不知怎么總讓他生出些許錯覺。
初見時的恍然之后，鬼醫也一直在心底強調這人不是他的弟子。
兩人是表親，長得相似也是正常，況且這小姑娘看上去才多大，兩人年歲也是對不上的。
他的小徒弟確實已經死了，當初還是他親手葬的她。
他心底十分確定這一點，可他也不知，如今還拿著這藥丸來詢問又有什么意思。
大約便因為這乃是他弟子的東西。
便是如今人不在了與她相關的事宜，他也想一件件都弄清楚吧。
鬼醫這邊思緒繁雜，沈煜寧也沒好到哪里去。
緊緊盯著手中的藥丸，面上神情一片恍惚。
所以師傅找她是因為這手中的藥丸，師傅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可還是因著這么一顆來路不明的藥丸千方百計的來尋她。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結果……
這是她的師傅啊，是那個疼她愛她寵她的師傅啊。
即便是明知道她死了，還是對她關懷備至的師傅啊。
鬼醫心底繁亂，此時自然也沒有留意道此時沈煜寧是個什么神情。
只道：“這藥對老朽來說意義重大，不知郡主這藥丸從何而來，還請如實告知。”
他話落，卻是半響不曾不曾聽到回音。
略微皺皺眉，抬眼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眼前小姑娘微微低著頭，目光死死盯著那手中的藥丸，面上神色莫名。
細細看去，小姑娘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眼中似要落下又被她死死忍住。
見她這般，鬼醫原本還想問的話也堵在了喉間，一顆心莫名跳的厲害。
此時他也說不清心底是個什么感受，面上神色有些恍然。
似知曉他看著她，小姑娘也忍下淚跡抬頭朝他看來。
眼神清澈又干凈，帶著絲絲委屈和內疚。
張了張嘴，無聲道：“師傅……”
鬼醫將她的嘴型看的清楚，只覺得腦中一陣驚雷閃過，一片空白。
他猛地瞪大了眼，目光不瞬不瞬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時光陡然回轉，眼前小姑娘的容貌似乎與記憶中的人漸漸重合。
便是年紀不同，身形不同似乎在此時也漸漸重合成了一個人。
他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眨了眨眼。
對面坐著的人還是方才上了馬車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并未多說一句話。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一時眼花。
鬼醫盯著她，人還是之前的人，可如今看在鬼醫眼中卻是又大有不同。
方才沒有留意，只覺得兩人像極。
如今才發現，這小姑娘的樣貌雖與自己那弟子相似，卻也大有不同。
而之所以會讓人覺得兩人像極，卻是因為那周身的氣質如出一轍。
這一瞬間，他心中有什么東西似乎逐漸開始萌芽。
在這小姑娘的的目光下一點點逐漸壯大，生根發芽。
他收了話頭，原本要詢問的話，此時似乎也已經不重要的。
對上那雙泛紅的眼睛時，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他張了張嘴，喉間卻是干澀的厲害，半響才顫聲道：“煜寧？”
他聲音低得厲害，似怕驚到面前的小姑娘，又似怕驚到自己。
語調低沉，微不可聞。
他道：“是你嗎？煜寧？”
鬼醫話音落下，沈煜寧眼中淚水再憋不住，瞬間奪眶而出。
“師傅……”她輕聲應道：“是我啊，師傅……”
鬼醫鼻尖一酸，顫抖手著朝她伸出手。
沈煜寧再無顧忌，猛地跪了下去，趴在他腿上哽咽出聲。
“師傅……是我啊……師傅……我是煜寧啊……師傅……”
她口中話語含含糊糊，咬字不清，落在鬼醫耳中卻是聽得分明。
她肩膀微微發顫，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他腿上。
鬼醫僵硬著身子，任由她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衣袍。
當初見著那圣女拿出的培元丹時，他當真是驚訝無比，也困惑無比。
聽聞這丹藥乃是北靖安寧郡主所贈，便顧不得其他，急吼吼的趕了來。
這一路上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自己那個小徒弟還能活過來。
或者說，是不敢想，壓根不敢玩那方面想，不敢給自己希望，害怕承受不住失望。
耳邊哭聲淺淺，鬼醫腦中還有些懵，這一切似乎都有些不大真實。
可看著眼前那不停顫抖的肩膀，卻又覺得真實無比。
鬼醫不知何時也紅著眼，顫抖著手，有以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她的頭頂。
手落到實處，鬼醫心底似也才有了些許真實感。
揚起頭，將眼角淚跡藏與鬢角之間。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身前小姑娘的肩膀，感受著手中傳來的溫度。
心中那萬般思緒，千般不解皆被那巨大的驚喜淹沒不見。
他的小徒弟啊，又活過來了啊。
有生之年，還能再見著他的小徒弟，真好……
半響，師徒兩人的情緒才漸漸平息下來。
沈煜寧哭夠了便也直起身子，滿眼委屈看著眼前的人。
“師傅你的頭發是怎么回事，這臉……”她哽咽道：“如今弟子比起從前年歲又小了許多。
“弟子還未長大，師傅怎的可以先老……”
鬼醫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只點點她的頭道：“你真當你師傅是那萬年常青的老妖怪不成，年歲到了自然是……”
“我不管……”沈煜寧急聲打斷。
再鬼醫面前，她似褪去所有菱角，當真還是個孩童一般耍著無賴。
撒嬌道：“總歸子弟如今年歲還小，師傅也不許再變老。”
鬼醫笑笑，也不再多說，轉而詢問起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來。
這事說來詭異，沈煜寧原本以為自己是占了別人的身子，但無崖子又說不是。
她如今自己都還尚且懵懂，自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只大概說了下自己的情況，將無崖子的話原數告知。
鬼醫聞言倒是沒有沒有沈煜寧那般糾結。
只道：不管是北靖郡主也好，離國公主也罷，總歸便還是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