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若水決心向夢樂都進發的時候,昊京卻很不太平,公主不見了不說,這鳳鳴山里還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說是去紅楓寺齋戒祈福的舒太妃,忽然身子不舒服,讓傳了太醫趕緊去診治。
鳳鳴山的紅楓寺本是皇家寺廟,當年威烈帝時崇信道法,差點就把這個紅楓寺給拆了,當時鬧的非常厲害。
可是那老和尚著實有本事,聯名了當地出名的士紳,一起聯名上奏,又游說了威烈帝的親姐姐,這才保住了紅楓寺。
到了文德帝手里,不知是出于補償,還是文德帝本就想打壓一下修道之人的氣焰,刻意將佛家的地位提高了好幾倍。
這紅楓寺屢經修繕,竟比當年威烈帝修行的那個道觀要宏偉許多。
后來的人,也多半不知道威烈帝的事跡了。
反而是那個護寺有功的大和尚,在人們的傳言里越發的英武起來,甚至還有了很多不可數說的勝跡。
到了宣德帝的時代,這紅楓寺也是昊京貴人們祈福齋戒的首選地。
本來舒太妃因為女兒的婚事心中頗為難受,便想著來山中散散。
畢竟七月的昊京,實在是流火一般的炎熱。
鳳鳴山中,卻有著那么一線的清涼。
不僅是山勢高聳,更因為遍植佳木,就那些上百年的古松、奇栢,就讓鳳鳴山比他處涼快不少。
還有那鳳鳴山簡妙峰的那一眼忘泉,每到夏季,便有眾多的游人前來濯足。
據說那個泉水從山頂一路下行,在夏日里也是如同冰水一般。到了下游,也不見水勢變緩,卻越發的洶涌起來。
尋常人只能剛下腳,忍耐不了幾下,就要趕緊把腳拿出來。
不然整只腳都會凍得發紫,有那閑人與人打賭,說是可以忍受忘泉的寒冷。
沒想到,他只是把手指放進去,就大喊大叫,而且好幾日那只手都捉不住筆,被朋友們嘲笑了大半年。
每次見了,那閑人都要被同伴取笑是“寒冰指,弱雞郎”。
因而尋常人,也就是如同孩童戲水一般,用足尖挑起那泉水,一下一下的踢打著,算是濯了足,也算是了了消夏的心愿。
舒太妃剛來時,也動了這心思。
一日,命侍衛們把忘泉邊的閑雜游人清開,舒太妃被一個宮人服侍著,來到忘泉邊上。
那宮人侍候她脫了鞋襪,山風忽然撲面一打,舒太妃竟打了個噴嚏。
那宮人嚇的趴在地上請罪,“太妃恕罪,是小人伺候的不好,這忘泉還是請太妃不要下足了。
若是貴足再受了涼氣,小人可擔待不起。”
舒太妃本也疑惑怎么好端端的打起噴嚏來,但這山風沿著水面而來,的確是一掃暑熱。
她擦了擦額上的汗,“這般天氣,還說什么受涼的話,讓我也松快松快吧。”
那宮人趕緊爬起來,伺候舒太妃坐在忘泉邊的一塊大石上。
舒太妃學那些游人,將雙腳在水面上一點一點,也揚起許多水花來。
沁涼沁涼的泉水,起初還覺得甚是冰爽。
可是幾下之后,舒太妃就覺得一股子寒意從腳下直竄進來,似乎還有什么說不得的邪祟也跟著進來了一般。
當夜,舒太妃就開始發熱,嘴里昏話不斷。
宮人們也不敢讓舒太妃挪動,陪侍舒太妃出宮的女官,也不敢自專,趕緊去給一起出行的副總管太監報告。
副總管年紀略長,知道發熱不是小事情,連忙用了軍驛傳遞消息。
也虧得當年威烈帝時在鳳鳴山的暗哨救了昊京滿城的百姓,這個暗哨后來就被修葺成了一個軍驛,常年有南水營的兵士駐守。
姬繁生接到消息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他想著母親年紀大了,身子也經常不適,想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病,不過是頭疼腦熱,有些嬌氣。
不過為了顯示孝順,他還是打發了太醫去診治,又送上了兩根紫云山的大山參,說是給母親補補身子。
倒是妹妹不見了的消息,讓他更加的煩惱。
這個姬蕊兒,也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藥,竟然自己跟那個使節出城去了。
這下子,真不知該如何給烏延國交待,難道說公主無故失蹤了?
姬繁生先將消息扣住不發,一旦讓前朝知道了,更是不知道要吵嚷成什么樣子。
神思不定的昏睡了一夜,忽然就傳來了消息,說是舒太妃歿了。
姬繁生接到消息的時候,一口血就從胸腔中直接噴出來。
他萬萬沒有料到,一個簡單的發熱,就要了母親的命。
據回來報告的太醫說,“臣到紅楓寺的時候,舒太妃已經咽氣了,是臣無用。
辜負了陛下的托付啊。”說著,那太醫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姬繁生鐵青著臉,雖說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可是一旦發生在自己的親人身上,他真的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父親臨終時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面前,那時候妹妹還小,不住的哭泣。
母親是一邊忍著淚,一邊想著該如何給他們兄妹說父親已經死去的事實。
其實,姬繁生那時候早已經有了心里準備,畢竟父親病了好幾年,一天比一天身子弱。
大夫也換了好幾撥,湯藥不知吃了多少,卻沒有半分見好的樣子。
到最后,說話的氣息都微弱的似不可聞。
對父親來說,死亡可能還是一種解脫。
可是母親不一樣啊,前幾日她離宮的時候,明明還是言笑晏晏,還催他趕緊給妹妹冊封大典,不能再這樣拖下去。
說是錯過了烏延國的婚事對鴻音王朝也不是好事情,對蕊兒更是一樁壞事,她這樣的身份,一般人家娶了去,又該如何對她呢。
倒是縱的她越發沒有王法了,將來還不知要干出什么事情來。
從賓州回來時,母親就念叨了許久,說是再不好好管教蕊兒,總要生出大禍的。
本來以為是老生常談,沒想到古話說的沒錯,還真是知母莫若女。
蕊兒前腳出京去,母親就撒手西去。
姬繁生頭一次感到人生竟是這般難,比起剛了昊京的歲月,那時候有母親的陪伴,有若水的保護,有衡英的妙計,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可是,那些深愛的人卻一個一個的離開了昊京,他現在唯有衡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