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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儼將剝好的一碗石榴往她面前一推,道:“下個月有位大儒要去雎陽書院講學,碰巧我與那位先生有些淵源,便寫了封信請他指點蘇瑾一二。”
池棠捧著石榴碗,震驚得忘了吃。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處啊!難怪蘇瑾走得那么開心!
池棠呆了一會兒,嘟囔道:“大姐姐,你怎么對他那么好……”
人也是奇怪,要是李儼惡狠狠將蘇瑾趕走,她定是要內疚擔心,可現在好好地把人送走,她又覺得泛酸。
李儼淡淡道:“雖年少風流,也是個可用之才。”
他對蘇瑾沒什么好感,但蝴蝶簪事件后,他特意幫池長庭留意了一下這位疑似誘拐他家小姑娘的年輕人。
一陣子留意下來,卻發現蘇瑾還不錯。
他獨自來吳縣,除了為燕國夫人祝壽外,便是為結交一些同齡的讀書人,因此平時除了外出會友外,就只是待在屋里看書,雞鳴則起,日暮則歇,既勤奮,也節制,看不出任何多余的心思。
前天池小姑娘走了之后,他也讓人查了一下原委,雖然查出的結果讓他心里不太舒服,但確實不是蘇瑾的錯。
好在池小姑娘也沒有沉湎兒女情長,當斷則斷,令他十分欣慰,便沒有遷怒蘇瑾。
如此,只要各自安好就行。
池小姑娘起初不知道對什么不滿,一邊吃著石榴果,一邊嘟嘟囔囔,有些抱怨模樣。
可吃了沒幾口,便把那點抱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笑瞇瞇地品著石榴滋味。
她喜歡一顆一顆拈著吃,火紅的石榴果拈在雪白手指之間,粉唇啟,含著石榴果一抿,便送進了嘴里。
指尖和唇上不知不覺染了點汁水,看著便覺清甜可口。
李儼不自覺盯著看了一會兒,拿著帕子替她擦去了唇上的石榴汁水。
池棠全部吃完后,極其自覺地微仰著臉等他來擦,口中尋常問道:“大姐姐,明天普明寺的盂蘭盆法會,你去嗎?”
普明寺在城外,去的話,肯定是要住一晚。
陸子衿自從回了娘家,好像從來沒出過門,也不知道她是不愛出門還是怎么,池棠才有這么一問。
李儼猶豫地看著她被石榴汁水染得紅艷的唇,剛才是他一時手癢,現在理智回籠,卻有些下不去手。
直到她一雙明凈凈的眸子疑惑望來,才摒棄雜念,垂下眼眸,一邊為她擦拭,一邊答道:“我是法會的功德主。”
池棠頓時驚圓了一雙眼:“你是功德主,為什——”問到一半就沒再問下去了。
出資舉辦盂蘭盆法會的人,稱為功德主。
能做得功德主,不是光有銀子就行,還得有足夠的身份。
陸子衿或者身份還不夠,但燕國夫人是夠的。
池棠腦子一轉,便知又是老夫人疼愛張孫女的舉動。
她也想起來了,陸子衿今年剛出夫孝,出資為亡夫辦場法會,確實情理之中。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是為先母。”他擦完臉,又換了一塊帕子為她擦拭手指,語氣淡淡,聽不出悲傷惆悵。
池棠卻驀地紅了眼,語聲柔軟似水:“大姐姐,你這樣好,夫人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忽地想起陸子衿姻緣上的波折,心里越發憐惜,“夫人定會保佑你再覓良緣的!”
李儼擦凈了她的手指,一抬眸,便見她盈盈欲滴地望著自己,杏仁般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他忍不住唇角微微彎起,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鬢角,道:“池夫人也會保佑你。”
池小姑娘眸中波光一蕩:“大姐姐……”語聲綿綿,似有淚意。
李儼見她頗有要撲進懷的意圖,忙站起了身,道:“差不多該去陸七那兒午睡了!”
池棠還依依不舍:“我今天睡這兒吧?”
李儼頓時心中一凜。
那怎么行?
池長庭昨兒半夜剛來警告過他,頂風作案未免太過囂張。
何況,他再怎么把池小姑娘當小姑娘,人家也有十三歲了,再過兩年都能嫁人了,不能仗著人家小姑娘無知無覺就不管不顧。
李儼心念急轉,蹙眉道:“蘇瑾都走了,你和陸七還要為著他鬧別扭?”
“我不是——”池棠下意識想反駁,但說到一半也猶豫了。
她和衫衫昨天才重歸于好,今天要是不去,保不定衫衫又要胡思亂想了。
“那我還是去吧……”池棠不甘心地往書房里張望了一眼。
沒能從爹爹嘴里撬出話來,好想再看一眼那封信,仔細辨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