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烏頭村幸存者的審問并不順利。
這次救下的是一名年過半百的老漢,原本就過了盛年,經過這幾年的躲藏逃亡,身子已經羸弱不堪,又剛剛逃過一場幾乎致命的追殺,身上也受了重傷,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因此,實在無法長時間持續審問,只略略問了幾句,就繼續施針治療了。
不過救了老漢回來的暗探也帶回不少消息。
李儼聽了約摸半個時辰,又同池長庭商議了一陣,眼看日色微偏,想起午睡的池小姑娘差不多是要醒了。
萬一池小姑娘醒來要來這兒尋她爹爹,又或者去弘法堂尋他,都是比較麻煩的。
李儼略作沉吟,遂起身道:“白天多有不便,烏頭村的人證先治著,夜里我再來聽審。”
池長庭也朝外看了看日色,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立即點頭應下。
兩人先后從屋內走出,走到門口時,李儼落后兩步,作侍衛狀,跟在池長庭身后。
正要邁過門檻,突然,他眼角紅光一閃——
反應更快的是池長庭,立即抽了附近侍衛的佩刀在手,格開迅如閃電的一劍,左手順勢推出一掌,將刺客逼入院中,同李儼拉開距離。
池長庭是有武功的,但是武功多高卻很少有人見過。
李儼也沒見過,只知道號稱東宮第一高手的何必,十年前就是敗在了池長庭手下才進了東宮做暗衛。
這還是李儼第一次見到池長庭動手,緋色袍角驟卷疾飛,騰挪間身形數轉,令人目不暇接。
李儼看了幾眼,便示意暗衛不必現身幫忙。
太守府的侍衛也在展遇的指揮下分散開來,以防備更多刺客偷襲。
但是并沒有,只有那一個。
這一個一看就很不一般。
青絲如墨,紅衣如花,綿密劍影中看不清容貌,但可見身姿風流裊娜,無疑是名女子。
紅衣女子的劍法十分精妙,出招極快,幾息之間便過了二十多招。
池長庭雖然以防守為主,卻也沒有落下風。
五十招過后,劍光越發緊迫逼人,池長庭仿佛不支,退避了幾步,突然,刀身斜起——
“哎——”女子驚呼一聲,長劍脫手而去。
紅衣飛起,似要去追回長劍,池長庭的長刀無情劈下,擋了她的去路。
長劍被展遇抓到了手里。
紅衣女子氣急轉身,嬌聲叱道:“你這人怎么這樣!”
這一轉身,眾人才看清她的樣貌。
便是池長庭,也愣了一愣。
光天化日行刺,穿著一身耀目的紅衣,還沒有蒙面,甚至被拿下了兵器也不見慌張,原本眾人都在奇怪她倚仗的是什么。
現在紛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張臉。
這名紅衣刺客,儼然是一名千嬌百媚的絕色美人!
美貌固然也是利器,卻不總是橫行無阻。
池長庭只愣了片刻,便醒過神來,使了個眼色,展遇等太守府侍衛一擁而上,刀刃相對,將紅衣美人團團圍住。
“誰派你來的?”池長庭雖然垂下刀尖,卻仍舊以起手式握著刀柄,隨時準備應對。
紅衣美人沒有回答他的話,顧自輕佻地打量了他兩眼,勾唇曼聲道:“你就是池長庭啊——”
池長庭挪開目光,朝展遇一點頭:“捆起來,押下去!”
“你敢!”紅衣美人怒視道。
池長庭沒有理她,蹙眉催促地看了展遇一眼。
這個時辰,阿棠差不多醒了,萬一闖進來怎么辦?
紅衣美人急了:“池長庭,你人面獸心、忘恩負義——哎喲輕點,池長庭,你是不是男人!”
這話要是別人喊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被這么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嬌滴滴地喊出來,侍衛們不由偷偷去看池長庭的臉色。
池長庭皺了皺眉:“捆緊了,押下去嚴加看管!”自己則拂袖往屋內去。
“池長庭——”紅衣美人的語氣終是認真地急了,“烏墩寨余黨是不是在你手里?”
池長庭的左腳剛剛邁過門檻,聞言頓住,抬起頭,看到隱在暗處的李儼同樣驚訝動容。
“池長庭,穆鴻跟我提起過你——”
池長庭猛然轉身:“你是什么人?”
紅衣美人扯了扯嘴角,道:“興和五年九月初八,他煮了一壺紫筍,是我飲過的最好的茶,他笑說,等江南事了,帶我去京城,讓我見識一下池二郎煮的茶,那才是仙品。”
池長庭目光一顫,聲音微啞:“你是他什么人?”
紅衣美人沒有回答,只冷冷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在調查穆公之死?”
池長庭沉默片刻,道:“是。”
紅衣美人譏諷一笑:“你查到了什么?”
池長庭沒有回答。
他看了一眼天色,再次囑咐展遇:“押后再審,我去看看阿棠醒了沒。”
展遇精神一凜,忙應下,動手比剛才迅速了許多。
紅衣美人頓時變了臉色,一邊掙扎一邊喊道:“池長庭,你是不是查到了?你果然要毀尸滅跡——”
池長庭聽著她話里頗多玄機,不由往屋里瞄了一眼。
這女子說話彎彎繞繞的,審問起來要費些功夫,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要是太子殿下有意現在審她,他也不能攔著,只好先讓展遇去交代阿棠一聲了。
可屋里安靜得仿佛沒有人。
池長庭略松了一口氣,道:“再吵就把嘴堵上!”
紅衣美人頓時消了音,憤怒地瞪著他。
池長庭視若無睹,丟了長刀,整整衣襟,打算去看女兒了。
剛邁出一步,門外卻有人高喊:“學生蕭琢求見府君!”
池長庭微怔。
蕭琢?他來做什么?
“府君!學生有要事求見!事關重大!”蕭琢的喊聲中夾雜著推搡和勸阻,應該是被門外侍衛攔下了。
池長庭心中頓時一沉。
蕭琢并非魯莽之輩,何事如此焦灼?
有神秘紅衣女子行刺在先,池長庭更加警惕,當即大步上前,親自打開院門。
見池長庭出來,侍衛這才松了手。
蕭琢一個急沖到了池長庭面前,詩禮傳家的蕭氏子弟眉目焦灼,甚至忘了行禮。
“后山小亭,有強人約三四十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