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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微醺,無夢好眠。
一覺醒來,比平時晚了大半個時辰,池棠匆匆起身洗漱后,往父親的書房趕去,再過不久,商大夫就要來換藥了。
走了半路,卻被尹氏的侍女攔了下來:“大夫人讓人牙送了幾個丫頭過來,讓四姑娘也去挑兩個呢!”
池棠心里一突,來了!
尹氏的院子里,站了兩排十幾個女孩子,大多都是十歲以下、瘦瘦小小的。
池棠掃了一眼,目光定在唯一一個十歲以上的女孩子身上。
十四五歲年紀,和其他人一樣穿著半舊的衣裳,面容平平淡淡,沒有半點出眾之處。
“……先前就看你屋里人不多,但是年前一時買不到合適的就耽擱了,如今二叔臥病,你一個人里里外外地忙著,是該添點人了……”尹氏慈愛地說著。
池棠謝過之后,直接指了那個問道:“那個是哪里來的?”
一群女孩子里就她最大,一眼看到她很正常。
管事喊了聲“阿銀”,那女孩便走了出來。
“她叫阿銀,是武威郡昌松縣人,今年十四歲;去年爹娘病故,沒錢下葬,才把自己賣了,年紀是大了些,但是手腳伶俐,人也聽話。”管事介紹道。
尹氏笑著道:“你要是不缺人,就挑幾個年紀小的慢慢教,缺人就把這個大的留下直接用起來。”
池棠點點頭:“我正缺人呢!伯母把阿銀給我吧!”
尹氏自然說好。
阿銀聽著管事的指示跪下給池棠磕了個頭,口中說著感激涕零的話。
池棠笑了笑,道:“我這兒正如夜漆黑,你來似燭火相照,以后我便喚你銀燭,如何?”
她直到這時才抬頭看了池棠第一眼,驚訝,意外,但很快被驚喜與感激取代,結結實實再磕了一個頭,道:“銀燭謝姑娘賜名!”
池棠算了算時辰,估計商大夫快到了,便留下夏輝再挑兩個,自己先走了。
出門走了一會兒,輕聲道:“那個銀燭,你替我盯著她。”
青衣低聲應“是”。
池棠突然覺得難過。
前世相伴三年的人如期而至,卻只能防備以待。
我這里如夜漆黑,你來似燭火相照——
這也是她前世為銀燭改名時說的話。
銀燭來時,她身邊的人都和她一樣,還沒從悲痛無助中走出,不能適應京城池家的種種,銀燭彌補了她們所有的不足。
池棠一直很感激她,也很信賴她。
年前進京時,她記起銀燭曾提過的身世,請求爹爹派人去昌松找她。
但是一無所獲。
爹爹說,銀燭的身份,可能是假的。
前世銀燭是今年二月初采買進來的,但是因為她去年年底拒絕了柳院添人,尹氏就沒有急著往家里添人,一直到二月底空了些才采買人手。
銀燭一樣進來了。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前世她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誰會處心積慮在她身邊安插眼線,但碰巧,這幾天的事都連起來了。
昌松縣,武威郡,姑臧縣主郭涼。
前世被她替換下來的另一名太子側妃,應該就是郭涼了!
如果銀燭是郭涼放在京城的眼線,說不定害衫衫的也是她!
“這倒不一定——”池長庭道,“她既然盯著陸七,為什么又來盯你?你這回又不在名單上!”
池棠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為她丟完鐵蒺藜后,突然發現殿下喜歡的是我!”
池長庭沉默片刻,森森地問道:“你們做了什么會讓她這么發現?”
池棠一噎,支支吾吾道:“沒……沒什么啊……”
池長庭冷哼一聲,道:“我讓人一直留意京城的牙行,銀燭是年初到的京城,七天前進的我們家,哪來的昨天丟完鐵蒺藜、今天就改主意來找你?”
池棠說不出來了。
“銀燭先讓人盯著就是,你別讓她近身,等她自己露出馬腳!”池長庭道。
池棠懨懨地“哦”了一聲,開始同他說起昨天在陸家的所見所聞。
正說著,守在門口的侍從急匆匆跑了進來:“大夫人遣人來說,永泰郡主和陸七姑娘在花廳鬧起來了!”
昨晚喝到最后,陸子衫已經醉了,鬧著不讓池棠回家,非要她留下一起睡,直到聽池棠說起不放心家里臥病的父親才松了手。
當時陸子衫確實提過今天要來探望池長庭,但剛說完她就睡著了,因此池棠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陸子衫傷了臉,近期應該不會出門。
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更沒想到,她會撞上李姝。
池棠急匆匆跑到花廳時,陸子衫正和李姝左右對峙著,看上去頗居下風。
李姝是郡主,衣著華貴自不必說,仆婢如云也沒落下,神態更是趾高氣昂,就連身邊的婢女看陸子衫都是帶著輕蔑。
“哼!丑八怪!”李姝嫌棄地看了陸子衫一眼。
陸子衫臉上的面紗不知被誰扯掉了,臉上血痕剛剛結痂,十分明顯。
除此之外,她衣著也只是平常,侍女就帶了兩個,和李姝一比,簡直寒酸極了。
但氣勢上,陸子衫毫不相讓——
“哼!破鑼音!”
李姝臉色大變:“你——”
“衫衫!”
池棠忙沖了進來,將陸子衫往身后一拉,怒瞪李姝:“你想干什么!”
尹氏嚇得臉色發白,忙去扯她:“小四,不得對郡主無禮!”
池棠不讓:“是她先對衫衫無禮的!”
尹氏抱著一臉懼色的小兒子,神色很是無助:“不是……
“你們池家就是這樣待客的?這就是你們的家教?”李姝冷笑著打斷了尹氏的話。
池棠哼道:“你們梁王府就是這樣作客的?這就是你們梁王府的家教?”
“你放肆!”李姝勃然變色。
池棠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瞥見青衣立在門口,立即又壯起了膽子:“郡主到底有何貴干?不會是特意來別人家欺負別人的客人吧?”
尹氏在一旁弱弱道:“郡主是來探望二叔的……”
池棠吃驚地打量了李姝兩眼。
李姝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臉頰卻可疑地紅了。
池棠一下子想起了上回燒尾宴上薛箏說的可能,臉色頓時就變了。
“家父不便見客!郡主請回吧!”硬邦邦冷冰冰丟下一句。
一轉身,卻親親熱熱牽起陸七姑娘的手往外走。
“快進去吧!我爹也好久沒見你了,剛剛還說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