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門被大力撞開。
池棠驚得手一抖,酒直接澆在了董原手上。
董原卻完全顧不上這些,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后退貼墻,離了池棠丈余遠。
“我什么都沒做!是她一定要陪我喝酒的!”董原神色凜然,義正詞嚴。
池棠不高興了:“不是你說一定要陪你喝酒才肯把消息告訴我嗎?”
“我是要朱美人陪,又不是你!”董原毫不猶豫撇清。
“你——”
“什么消息?”李儼打斷了兩人的互相推諉,走到董原原先坐的位置坐下,神色淡淡道,“說來孤也聽聽。”
“就是七月半勝業坊龍首渠邊上那個瞿文甫……七月十四那天他也來了,不過我到的時候他正好走了……”
李儼一邊聽著董原說話,眼睛卻看著某個小姑娘。
她這會兒看起來乖巧極了,親自清理了他面前的桌子,拿了茶具過來,給他倒了杯茶,又親手捧到他面前。
做完這些之后,拉著椅子往他身旁挪近了一些,坐下,仰起小臉,沖他嬌嬌甜甜地一笑,笑得人心都化了。
李儼不自覺伸手去拿茶盞,剛碰到,突然想起自己一路的氣惱,又神色淡淡地收了手。
“……就是這樣!”董原說完想了想,又恨恨加了幾句,“膽敢窺視池宅,覬覦朱美人!一定要他好看!”
池棠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敢情他是想借刀殺人、鏟除異己來的?
“你看了那么久,有沒有看到我朱師叔?”池棠好奇問道。
“沒有……”董原哭喪著臉道。
池棠想了想,恍然大悟:“難怪了!我朱師叔從來不走大門,她都是抄近路翻墻!”
董原真的想哭了。
李儼記得她上回提到董原還滿臉厭惡,這次卻仿佛相談甚歡,心里便不太舒服,冷冷看了董原一眼,道:“窺視池宅的事,下不為例。”
董原忙不迭應下。
池棠也插了一句:“再來就讓朱師叔打斷你的腿!”齜牙瞪眼作恐嚇狀。
董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去吧。”李儼道。
董原喏喏退下。
李儼回過頭捏了捏她的臉,問道:“阿棠為何作厲色?”
這姑娘一直都是軟軟的,很少見這樣張牙舞爪模樣。
她得意洋洋地說:“董原就是欺軟怕硬,他開始可囂張了,我比他兇,他就乖了!”
李儼垂眸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她剛剛那模樣,能嚇到誰?董原還不是看她可愛讓著她?
“厲聲厲色未免失禮。”李儼道,“以后不要在人前如此這般。”
池棠愣了愣,突然難受得不能呼吸。
殿下、殿下在斥責她……
池棠猝然起身,深吸一口氣,道:“我、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話沒說完,就背過身要走。
李儼忙將她拉回,卻見她無論如何都不肯轉身面對他。
他心中一驚,使了眼色令屋內眾人離開,才用力將她翻轉過來。
女孩兒玉雪般的小臉上已經掛了淚珠,睫毛濕漉漉地耷拉著,看得人心里抽疼。
“是不是孤說錯話了?”李儼有些手足無措。
池棠搖頭:“是我說錯話惹殿下生氣了。”
他從來都對她千依百順、沒有一句重話的,今天竟然斥責她了……
池棠想著,又難過得不行。
“孤沒有生氣。”李儼矢口否認。
雖然一開始聽說她和董原去喝酒是有點生氣……但她都哭了,還生什么氣?
“我太失禮讓殿下討厭了……”
“沒有!”李儼終于知道自己說錯哪句話了,不由松了一口氣,將她圈進懷里,低聲道,“不是,阿棠沒有失禮,是孤嫉妒到口不擇言了。”
池棠一愣,不解地看他。
他吻了吻她的臉頰,道:“阿棠厲聲厲色的樣子太可愛,孤不想讓別人看到。”
池棠騰地紅了臉,囁嚅道:“殿下哄我呢……也就殿下這么覺得,別人才不會……”
李儼抹去她臉上的淚,道:“以后再有人對你無禮,你就拿出東宮令牌,孤給你撐腰,不必自己費力。”
“這樣不好!”池棠表示拒絕,“太囂張了容易被打臉。”
董原就是見了人就搬出董婕妤,結果踢到了太子殿下這塊鐵板。
李儼不禁笑了笑,倒了杯中已經涼透的茶,重新斟了一杯送到她唇邊。
池棠就著他的手啜了兩下,問道:“殿下怎么突然來這兒了?”
這話問得李儼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孤聽說你和董原喝酒。”
“沒有,我就是陪他喝酒,我沒喝。”池棠糾正道。
李儼淡淡看她一眼。
“不是,我就是向他打聽點事……”池棠被他看得有點不安。
“以后不可以同男子單獨喝酒,誰喝都不行。”李儼道。
“沒有單獨啊……”沒看到她一屋子都是人嗎?
“不可以為別的男人斟酒。”李儼退而求其次。
“我爹呢?”
“岳父可以。”
“誰是你岳父!”
李儼接住她打來的小拳頭,另一只手從自己衣襟內摸出一封信,遞給她:“打聽事情也可以找孤。”
池棠疑惑地接過來。
這是一只厚厚的信封,打開,里面有一沓的紙,差點沒把信封撐破。
池棠把紙全部取出,發現每一頁上面都寫滿了字,第一頁第一行就令她目光驟縮,神色嚴肅地看了起來。
“十五那日后,孤讓人查了查瞿文甫——”李儼說著,直接從中抽出一張折了角的紙,“答案在這里。”
池棠看著這張紙上的內容,臉色變了又變。
看完之后,抬頭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儼順了順她垂在肩上的發絲,道:“還想打聽什么?孤幫你。”
池棠沉默許久,輕聲問道:“殿下見過固安侯老夫人嗎?”
畫屏的目光從紙上挪開,笑了笑:“其實我真沒想怎么樣,我根本不相信自己姓盧。”
池棠看著她的笑,也覺得難過:“你沒想怎么樣,可總有人想你怎么樣。”
瞿文甫是一個月前和固安侯府一名家仆勾連上的。
大概看著匡大不行,就換了一個,還順帶用匡大作了墊腳石。
可能畫屏的存在威脅到了誰,才不管不顧選擇先下手為強。
前世,她和畫屏幾乎足不出戶,還是有人不放過她們,更何況現在。
畫屏又笑了笑,目光落回紙上,聲音極輕:“我現在,真想知道他們想怎么樣。”
池棠心頭一緊,追問道:“你想怎么樣?”
畫屏笑道:“他們想要我怎么樣,我就怎么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