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兩件事是藏不住的，一是咳嗽，二是愛情。
蘇北咳嗽著看著蘇滿離開的方向，眼中是無法掩藏的眷戀。他知道自己根本就藏不住，周圍的人其實都知道，但是只要對方不知道就可以了。自己就可以那么若無其事地陪在身邊當一個默默地蘇府下人直到哪一天她出嫁出府。
“將軍！咳咳咳”
可是被自己一直敬仰的人看到，那就是另一種感覺，畢竟那人是將軍視如珍寶的掌上明珠。他這樣齷蹉的小心思現在讓他自慚形穢，讓他無地自容，可是他無法控制，情不知所起。
蘇城看著對方的樣子在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他怎么會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的心思，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對方似乎在一開始就認定了小滿，過去對方對小滿無條件遷就寵溺就已讓他安心打算將小滿托付與他。
再者這個少年很聰明尤其是在武藝方面很有天賦，他甚至都想將對方作為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只是當時他們還小，蘇城并不確定這少年對小滿到底是報恩心態還是男女之情。
此刻對方看小滿那赤果果的眼神，只要不瞎都能看出蘇北眼里的情深。只是人都是自私的，這人對小滿的感情再真又如何，自己怎么可能讓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廢人。
“荷塘夜里涼，若要鍛煉還是白日待在侍衛所前的空地上操練吧”
聞言，蘇北只能忍著咳嗽點了點頭，原來愛情和咳嗽都能忍。蘇城也不多言，省得兩人也都尷尬，就徑直離開了。
轉眼就到了除夕，這日里府內忙做一團，殺雞儆鬼，貼門神，掛桃符，不過最忙碌的莫過與膳房，就連那院子里都搭了桌子放置那些食材。
雞鴨魚肉那都是一應俱全，而且府內伙夫知曉蘇城在西北時間久，喜歡那邊的燒烤吃法，所以除夕一早就在膳房門口支起來了燒烤爐子。
府里管事早早從集市上買了皮貨商帶來的草原羊，在府內養了小半月，這會兒也就現殺現烤了起來，一整只的草原羊在爐子上烤得金黃燦燦，聞著也是香氣撲鼻，蘇滿感覺自己肚子里的金蠶也是饞得都要爬出來了。
看著伙夫在那頭耐心烹飪刷油翻烤，蘇滿是等得心都焦了。罷了罷了，自己去外頭再轉悠轉悠吧。只是她轉身往周圍一看未見到湯圓，問了身邊的丫頭才知道小湯圓去門廳去見自己的父母了。
其實蘇滿對湯圓的父母并無多少好感，他們家小湯圓長得白凈懂事又可愛，當初他們怎么能舍得將湯圓賣的死契呢。只是這到底是別人家的家事，自己自然不能去多言。
蘇滿有些無趣地走在府內閑逛，恰巧看到不遠處幫忙撒掃屋檐的蘇大。到底是自己院里子的第一高手，違反力學原理的輕功了得啊，三下五除二地就在屋檐下換上了兩盞嶄新的紅燈籠。
“好功夫！”
蘇滿在底下用力地鼓了鼓掌，對著蘇大豎起一個大拇指道
“阿大啊，哪天能教教我這飛檐走壁的功夫么？”
聞言，蘇大的頭皮一下就發麻了，這小姐幾年前好像也說過要飛檐走壁，吵著蘇北教她如何飛。結果自己又吃不得苦，最簡單的梅花樁上去都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摔折了腿，那會兒蘇北挨得那頓板子啊。嘖嘖嘖，府里就沒人敢教她功夫了。
“呵呵，湯圓呢？怎么沒跟在小姐身側呢？”
大哥，你這話題轉移得如此生硬，成功地把天聊死了呀。蘇滿翻了個白眼，皺了皺鼻子道“得得得，找我家湯圓啊，她在門廳會父母呢。你要不要過去見見未來岳父岳母呀！”
聞言，蘇大立刻臉色凝重了起來，也不顧蘇滿直接往門廳的方向去了，似乎都要用上輕功飛過去了。蘇滿微微挑眉，喲呵，這是有情況啊。
接著，她就屁顛屁顛地跟著蘇大后頭一同往門廳的方向小跑了過去。今日府里進進出出的丫鬟小廝都忙做一團，根本也沒人有空陪她玩兒。蘇滿也正有些無聊呢，恰巧在路上還遇到了同樣“無聊”著的蘇北。
“咱一起去瞅瞅蘇大的未來丈人，丈母娘如何？”
之后，蘇滿也是不由分說地推了蘇北一起往前廳的方向去了。將軍府內一派喜慶，去往門廳的路上日頭暖和，耳邊又是那蘇滿銀鈴般的笑聲。蘇北真希望這條路能沒有盡頭。
只是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門廳處，那邊蘇大就在后客室外駐足也不進去，臉上的表情有幾分沮喪。蘇滿看到他欲要推門的手漸漸地縮了回來，放在身側捏緊了拳頭。
湯圓與她父母已經在門廳的候客室內聊了很久了，這會兒竟然還沒離去，看著門廳處兩個守衛瞧著蘇大那欲言又止的尷尬臉色，定然是聽到什么八卦了唄。
蘇滿剛想推輪椅走近時，被蘇北制止了。到底是練過家子的，耳力總是比蘇滿好些。里頭的話他還是聽到了幾分，蘇北瞧著蘇滿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過去。
只是這會兒里頭的聲音都不需要人走近都能聽到了。里頭男子的怒吼聲，還有婦人帶有哭聲的幫腔聲。
“圓圓，你就聽你爹的話吧，他可都是為了你好啊！
那個叫蘇大的不就是給你們家小姐看門的么，你跟著他有什么將來可言啊。
可你若是跟了趙小少爺的話就是官家的親眷。雖然他身有殘疾，可多少也是個主子啊。再說了，趙小少爺的大伯那可是這大梁的順天府丞，大官啊。你這親事那里找啊，都算是要飛上枝頭了呀。
往后待你弟弟考了功名，你們也能互相幫襯著多好啊，你也要為你弟弟妹妹想想。”
“我不嫁趙雄！”
“不嫁他你還想嫁誰，和你一個院子的看門犬？”
“爹！”
“別叫我爹，你個死丫頭，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去把你的主子叫來，那趙小少爺說了會給你贖身的。多少錢都愿意，這樣的人家哪里找，都不嫌棄你是奴籍要納你當妾。
那都是你娘這幾年燒香積的德，別不知好歹的。趕緊去叫你主子出來，我們商量下給你贖身的事情。”
“我不去，我不去”
“嘶”男子的似乎是怒極了拍了一下桌子道“是要逼我抽你么，你個奸骨頭”
只是那人還沒來得及動手被門口的蘇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至一邊。他直接拉了湯圓就要出門，里頭的男子和婦人哪里肯，直接抓著蘇大又打又咬的。蘇大怕傷著湯圓將她護至一邊，自己承受著這對男女的辱罵和拳腳。
此刻屋子里就是亂成一團，男子與婦女的辱罵聲夾雜著湯圓的哭求聲。
笑話，撒野不看看在什么地方，蘇滿直接一腳將半掩的大門踢開。
“都給我住手，住口”蘇滿看了眼那頭還要踢人的中年男子道“住腳!“
里頭幾人聽到蘇滿的怒吼，都是齊刷刷地看向她也不再動作，畫面似定格了一般。看著蘇滿那一身的綾羅綢緞和金玉寶釵的打扮，婦人基本能斷定這人是府內的主子了。
“湯圓你去把我院子里的手爐拿來，我冷！”
聞言，湯圓左右瞧了瞧，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使喚不動你了么？”蘇滿淡淡冷冷的聲音讓湯圓瞬間清明了過來，立馬行禮告退。
里頭的男子和婦人想要阻止湯圓離開，可是在蘇大身軀的阻攔下和門口那少女威嚴下倒是漏了怯。男子和婦人兩人對視了一眼后，倒是婦女先開口道
“您就是我們家圓圓的主子蘇小姐吧”
“是啊”蘇滿進了屋子隨便找了個靠近門口位置，坐了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完全不似名門淑女的樣子。她對著蘇大揮了揮手，示意對方不要擋道。
蘇大見了后便乖乖退站到了一旁，那男子見狀，輕蔑地嗤笑了一下。
“多謝蘇小姐這些年對我們圓圓的照拂，她一個貧奸丫頭得您不棄，能在您院子里做到大丫鬟那都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
瞧那婦人一臉諂媚，面帶微笑著與蘇滿套著近乎，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此刻也不能就著對方剛才的行徑直接發作，不過蘇滿也不想與他們虛與委蛇。
“好說，那也是湯圓自己辦事得力。不知兩位今日來是所為何事？”
“那個小姐，您看我們圓圓對您服侍得也是盡心盡力，您也是想看到她幸福的對吧！”
蘇滿也不回答，只是微笑著看著對方等她繼續話題。
“如今我家孩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紀，現下有個良人與她八字極為合適，我們想為她贖身，讓她與那良人結為連理，也算是彌補了我們當年對她的虧欠。
還望蘇小姐成全!”
蘇滿這會兒都能聽到一旁的蘇大咬牙切齒的聲音，他握拳后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的分明。嘖嘖嘖嘖嘖嘖。
“湯圓過了年不才十五么”蘇滿看著眼前這對虛偽的男女，心中一陣作嘔，可是想到對方是湯圓的父母，在她看來就是朋友的父母，那還是給對方留些顏面道
“她在我身邊服侍挺周到的，我還想多留她兩年。你們放心，以后我一定會給她指個好人家的。今日除夕節，都挺忙的，若無其他事情的話還是早些回去吧”
這樣蘇滿算是已經下了逐客令了，只是那邊的男女怎么可能放棄這個機會。府內的主子當然不是何時都能見到的。
“蘇小姐，您就當幫幫我們圓圓吧，十五本就是女子可以婚配的年紀了。
聽說您是個大善人，您一定不會為難我們這些窮苦百姓吧。今兒個我們都把當年賣圓圓的一百兩銀子都帶來了。還是求您放了她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了。”
“聽說我是善人啊？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趙雄的為人呢？”
“這......”婦女微微垂了眼，怎么可能沒聽過，大梁街頭一霸么，就是仗著自己的大伯是順天府丞，欺男霸女。
“那趙雄少爺是京城順天府丞的親侄子，趙府里那一輩唯一的男丁。”男子接口說道“他瞧上了我們圓圓，那是圓圓的福氣”
蘇滿看著眼前這對自稱是湯圓的父母的男女，明知趙雄的為人還要逼迫女兒嫁給對方。還真是讓人惡心。她臉上溫和的表情褪去，冷冷問道
“你們當我蘇滿是個好欺負的么？”
“蘇小姐你此話何意？”
“何意？”蘇滿放下二郎腿，站了起來篾視著眼前的男女冷笑了一下道
“湯圓是我的丫鬟，她當初簽的可是死契，這一輩子她生是我蘇滿的人，死也是我蘇滿的死人。
你們今兒個拿了一百兩過來就要買走我一個養了七八年的丫頭，這如意算盤打的可真是響啊。”
“蘇姑娘，若是銀錢不足，你可以說，趙雄少爺說了他愿意替圓圓贖身的。”
“哈，是么？”蘇滿摸了摸下巴似思索了一下開口道“那你們就問趙雄拿個一萬兩替湯圓贖身吧。”
“啥？”
“還要八抬大轎將我們湯圓明媒正娶回去”蘇滿瞧著眼前的婦人微微一笑道“這樣你們也不算是虧待了她不是”
“蘇姑娘，你這是欺人太甚了，圓圓那個奸丫頭哪里值得一萬兩，還要人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給我閉嘴，我說她值就她就值。不要忘了她的死契在我手里，做不到的話就給我滾蛋。
為人父母明知趙雄是個什么貨色也敢將女兒往火坑里推。你們知道那家伙的腿是被誰打斷的么？”蘇滿微微挑眉，活動了下筋骨后恐嚇道
“若不是看在你們生養了湯圓，此刻我早就叫人將你們打成趙雄那熊樣扔出府了。”
“蘇......蘇姑娘”男子鼓了鼓勇氣說道“你怎么不講道理的？”
“不講道理，笑話，在我將軍府里我蘇滿講的話就是道理”蘇滿也不愿再瞅那兩人直接對著門外道“門口兩個進來送客，順便記記這兩張臉，以后若讓我在府里再看到這兩張老臉皮，你們就給我回家種田去。”
隨后，蘇滿便頭也不回地出門了，推了蘇北離開了此處。蘇北看著地上蘇滿挺拔的影子，手微微動了動，地面上兩人的手的影子倒像是握在一處。這樣護著自己人的女子，怎能讓他不心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