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過早飯,姐弟三人要往蘭若寺去。
蕭鳶把瓜果菜蔬使勁往蔞底按,還不滿足,頂上再壓兩袋米,蕭滽背起趔趄著腳步直打漂,他不是個能受罪的主,稍沉吟,去香燭紙馬鋪子借來輛獨輪車,推著就很省力。
蓉姐兒曉得要見爹爹,高興的跟甚麼似的,一定要穿那件新縫的紺綠灑白梅衫裙子,還要長姐給她梳雙丫髻,再跑去門外折朵鮮開梔子花,讓哥哥幫忙簪于鬢上。
蕭鳶看得莫名酸楚,向李媽交待幾句,牽起蓉姐兒的手和蕭滽一道出門。
黎明的天色是蝦背青,太陽未出,車轱轆碾著被薄霧打濕的青石板徑,狀元橋口蹲著個鄉里人,在叫賣老蓮蓬和鮮菱角,籮筐里插著兩株碧莖粉荷,盈盈飽綻散香。
蓉姐兒要剝蓮蓬吃,蕭鳶掏錢時,瞥到昨晚遍尋不著的那顆水蜜桃,滾在岸邊石階間,下意識斜眼脧蕭滽,他正盯著那桃兒看哩。
恰此時聽得橋上踢噠踢噠打馬聲,她隨聲而望,五六將士由遠及近馳騁下橋,其間著青衫的將軍正是沈岐山,他伸手拍撫馬鬃低喝一聲,那通身枯葉黃的大馬便慢將下來。
副將顧佐也瞧見蕭鳶,笑嘻嘻地嚷:“蕭娘子這是要往哪去?”
蕭鳶直起身回話:“去蘭若寺一趟。”
顧佐看向蕭滽拱手:“聽聞蕭生院試喜得案首,恭賀恭賀!”蕭滽作揖還禮。
蓉姐兒跑到沈岐山馬前,歪頭看他,忽然張開雙手:“抱抱!”
沈岐山怔了怔。
“蓉姐兒回來。”蕭鳶急忙撩起裙擺跑去,眼見快近至,卻被搶先的蕭滽一臂攔在后。
他上前抱起妹妹,只抬眸冷淡地朝沈岐山頜首,再輒身回走,經過蕭鳶時沉嗓說:“走罷!”
蕭鳶“嗯”了一聲,遲疑猶頓的瞟向沈岐山,哪想那人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健實雙腿夾緊馬腹,一勒韁繩徑自跑馬下橋離去。
“蕭娘子先行一步嘍!”顧佐笑著告辭,一陣風般瞬間已遠。
蕭鳶涼涼站著,忽覺好沒意思,女人就是這樣,被個男人在橋洞下那般親了,不自覺就滋生起些許牽絆。
而你瞧他,一點不在乎、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或許昨晚他回去后,還和趙姨娘來了一場鴛鴦雙臥紅羅帳。
蕭鳶抽出絞在玉鐲上的手帕擦擦唇瓣,重挑了枝老蓮蓬,又走到岸邊石階間,一抬足尖踢向那水蜜桃,聽得“噗通”輕響,泛起圈圈漣漪來。
蕭滽笑了笑,把蓉姐兒放上獨輪車,溫和道:“以后除了我,不許隨便找男人抱抱,尤其是那個沈岐山,看眼神就很不正經。”
蓉姐兒不信:“他給我芋頭吃,還送我畫眉鳥,他好著呢!”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蕭滽頗正色:“可別上他的當。”
“哥哥最有學問,說甚麼都是對的。”蕭鳶插話進來:“蓉姐兒要聽話。”
蕭滽晃晃腦袋:“長姐你也應如是!”
蕭鳶看了看他沒言語。
一只玉色蝴蝶蹁躚著從眼前飛過,蓉姐兒的目光便被吸引去,把這事瞬間拋卻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