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她姐弟一路說笑,眼見近了蘭若寺山門,忽見個著茶褐常服、披青絳玉色袈裟的禪僧站在那,手執錫杖,肩背褡褳,似在等人。
走跟前觀他眉清目朗,平和沉穩,見之忘俗。
他朝桂喜三人合掌問訊:“你們可也是往蘭若寺?”
蕭滽接話:“正是去尋悟凈和尚!”
“是爹爹!”蓉姐兒糾正,蕭鳶剝顆蓮子喂進她嘴里。
那禪僧微笑:“你們怕是白跑一趟,悟凈已然云游四方去。”
蕭滽怔了怔問:“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同我們一樣還未進山門,怎知悟凈和尚就不在呢?”
蓉姐兒嘴里含糊嘟囔一句,禪僧頜首,朝她一指:“佛法無邊,正如這位小施主,雖言語不明我卻知曉她要說甚麼!”
蕭滽啞然失笑:“你倒有趣,我也是知曉的。”
禪僧便道:“想來這是我與你們注定的緣份,順其自然不可逆,我從京城天福寺而來,法號明月。”語畢不再多話,只率前而走。
山中無甲子,早盡不知晚。
這蘭若寺建在蘭箭山半腰,才至寺門,夕陽銜山,天已顯暮色。
明月法師叩動獸環卻無人應,他輕推門嘎吱開了,邁檻入不見長老僧眾,進第一重天王殿,正中坐天冠彌勒,身畔加持四大天王:一個拿傘,一個握劍,一個戲蛇,一個抱彈琵琶,雖褪了漆色,卻仍威風凜凜。
又穿過大雄寶殿、三圣殿至后堂,均無半個人影。
蕭鳶去灶房查過一遍,朝蕭滽道:“不像是無人住,缸里填滿清水,茅柴成捆也是新劈,四處灑掃十分干凈,唯有粒米不剩,或許爹爹下山化緣去,我們不妨等等。”
蕭滽便去房里尋本金剛經來看,蓉姐兒困倦倚在他懷里睡著。
蕭鳶把帶來一簍子米面果蔬等都倒出來,在灶前添柴生火燉茶,再把帶來的核桃仁、紅皮大棗,花生和些菱角、蓮子湊成茶盤,一并給明月禪師端去。
那明月禪師淡然謝過,只是坐在床上敲木魚,口中誦經。
蕭鳶開始量米煮飯,油鹽清炒了些面筋豆腐干蘆蒿等素菜,煮了碗金針筍子湯,邀了那禪師一起吃了。
蓉姐兒不曉怎地僅吃了幾口,復又瞌睡起來。
待用過飯,蕭鳶把飯菜放鍋里用小火燜著,等爹爹歸來能有口熱食吃。
夜色越發濃重,不曉何時竟淅淅瀝瀝落起雨來,蕭鳶打些熱水來,與蕭滽草草洗漱,便窩進被里擁著蓉姐兒,燭火照亮牅戶,外頭樹影枝梢婆娑映亂窗紙間,搖晃擺蕩瞧著倒覺凄涼可怖。
蕭滽打著呵欠睡下,不一會兒鼻息深淺相聞,蕭鳶翻來覆去,草席子沙沙作響,忽覺有個人影從窗牅前一晃,伴著輕微咳嗽聲,極像爹爹的嗓音。
她連忙披衣而出,見那黑影在前不緊不慢地走,忽閃身進了間房不見了。
房里亮著光,傳出敲打木魚和誦經聲,是明月禪師在念解念咒普渡眾生。
爹爹去他房里做甚麼?蕭鳶耳貼牅戶未聽有旁的異聲,便舔濕指尖戳破窗紙,湊眼朝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