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早晚涼,當午還是熱。
不多時,那姜婆子便舉著芭蕉扇擋著太陽走進茶寮,一眼見是王大誠,連忙行禮笑道:“今太陽打西邊出來,王官人怎會獨自在此?”
王大誠讓她坐下,劈頭蓋臉道:“我且問你,方才在棚內與你搭話的那婦人是誰?她可是要尋活計?你怎沒和她談成?因何而不成?”
姜婆子見慣世面,曉得他心思,取笑道:“王官人可是對她一見鐘情?”
王大誠吃顆蠶豆嚼的滿嘴生香:“我這臉如那簾子,要卷就卷上去,要放就放下來,你休得嘻皮笑臉。”
姜婆子不敢怠慢,便道:“這婦人都喚她蕭娘子,來京不久,住在白家胡同原邢家的樓房,是個孀婦,有個考科舉的兄弟,還有一妹,四五歲年紀,都是要等用錢的時候,她想找份計時的活兒,晚間得回照顧弟妹。我鼓動她半日到您家來做身邊人,說的口干舌碎,就是死活不肯,倔脾氣拉不回。”
王大誠聽后問:“有何不肯的?她要晚間照顧弟妹,我讓她晚間回就是,怕不是這個原由。”
姜婆子斜眼脧他:“鴇兒愛鈔,姐兒愛俏,恐是嫌棄王官人沒好相貌。”她怎得這般說,只因這王官人,稀疏眉綠豆眼塌矮鼻連帶厚腸唇,黑油皮膚五短身材,但得汗出兩腋還飄出股子狐臭味兒,真個是人見人厭的人物。
那王大誠不以為然:“她賺活計錢,又不是出來相漢子,貪甚麼容貌,更況從古有說駿馬卻馱癡漢走,美娘常伴拙夫眠,緣份天注定有甚好說頭。”
他再道:“那蕭娘子除非不找活計,但得棚里來找,我定要收了她。”
姜婆子吃口茶,笑道:“王官人好志氣。”
“志氣再好也需得你來助。”王大誠從袖里掏出二兩銀子擺桌上:“你只要說動她肯來我府里,工錢她要多少給多少,晚來早走皆隨她心意。”
姜婆子沒接那銀子,只慢慢道:“你府上大娘子若曉得,我怕吃不了兜著走。”
“怕她作甚!”王大誠笑起來:“那府里的事還需我作主,我說一她哪敢有二話。”
姜婆子還是默然不語,王大誠接著說:“這二兩不過與你去買個水酒吃,若是你能將她說動入得我府里,便再送十兩銀子與你。你勿要起疑心,我王大誠說話從不打誑語。”
姜婆子這才笑道:“王官人不過隔簾遠看,似鏡中月水中花般,朦朧自然覺得美,未必近前就還稀罕,你勿要著急,趁那蕭娘子還沒走遠,快趕去正面細細瞧過,我在這里等半個時辰,你若瞧過還歡喜就來尋我,若不來我自打發去。”
王大誠覺她說的有理,真個撩袍起身要走,姜婆子忙喊阻:“王官人先把茶錢付結。”
王大誠扔出一兩銀子,匆匆自去了。
再說蕭鳶在棚子里站了許久,雖來打聽的不少,卻沒個真拿定主意的,她看日正當午,秋蟬鬧樹,行老和牙人漸少,索性起身往家走,打算回去給蕭滽和蓉姐兒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