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曰:平生不做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
蕭滽腳步輕快地踩木梯板上樓,長姐在燈下做鞋,聽聲兒抬首看他,含笑問:“得逞了麼?”
蕭滽拽過把椅子,椅背抵住桌沿,撩起袍擺灑灑甩起,再抬腿跨騎在椅面上,將袖里紙箋遞給她,一面拈碟里酥皮蠶豆吃:“王大誠的認供書。”
蕭鳶打開紙箋看了一遍,噗嗤笑出聲兒:“偷魚賊,虧你想得出這個罪名,他怎會認下的?”
“人總是怕沒命,像他那樣的更懼生死。”蕭滽神情薄蔑:“有了這紙認供,他再覬覦長姐美色,也不敢再亂來。”
“這樣是最好。”蕭鳶把紙箋疊好收起,兩人又說了會話此處不多提。
果然自那后,王大誠再沒來過,姜婆也不曉哪里去了,先還有人提及,后再沒誰注意,日子照舊如常的過,天氣愈發地寒起來。
且說這日一早,蕭鳶打扮周正,把蓉姐兒托給趙伯,就出門招到轎子,坐乘到下角頭西南的明照坊關王廟下來,見廟前冷清,她便進去點了香磕三頭,以祈好運。
出得廟來,沒街走十數步就是寶府巷,毋庸她找,門前烏壓壓皆是人的那處府邸即是。
蕭鳶湊近前聽她們說話,竟是個個身懷絕藝,至最后她都有些自慚形穢了。
忽聽一聲鳴鑼,有人嗓門洪亮:“老爺下朝回府!”又聽巨響,蕭鳶隨音望去,朱紅正門大開,出來十數錦衣傭仆將她們分散攆到東西側門兩邊,留出地央寬道。
不多時,一頂青檐黑帷四人抬大轎由遠漸近,轎簾低垂緊闔,圍簇侍衛持刀疾步前行,目不斜視,神情肅穆。
嘎吱嘎吱一徑入了正門去,傭仆復又急忙關闔。
又過了半刻,西角門打開讓她們進,繞過照壁,來至個寬闊的院里,早有個氣度威嚴的婦人帶領七八丫鬟在等候,皆不茍言笑。
蕭鳶等數人按指令分站幾排,斂息摒氣站著。
那婦人等幾開始挑揀,個子矮的不要,身骨胖的不要,相貌丑陋的不要,年老或年幼的不要,舉止輕佻放蕩的不要,神情緊張惶恐的不要,指骨粗大繭厚的不要......這般一篩選,余的也僅十來個。蕭鳶暗嘆,這到底是在挑美人兒,還是在挑繡娘呢。
她十來個隨那婦人等幾沿青石板道往宅院里走,進了垂花門,轉過屏風,是三間廳房,已整齊擱著繡棚、繃凳、擱手板,剪刀、繡花針、繃線及各色繡線等,應有盡有,十分齊全。那婦人讓她們各自尋位坐定,銅爐里點起安息香,給一柱香的時辰,做出一幅繡品來。
一眾曉得時辰吃緊,連忙調整繡棚,穿針引線,略思忖便動手,皆是平日繡慣的,花鳥樹禽、山水亭榭說來就來,不多時,那麻利的繡娘,紅牡丹花兒就展了瓣數。
蕭鳶坐第一位,她也不忙,慢慢穿著繃線,還沒決定繡甚麼,十來人只取三四個,若繡得大同小異沒個新穎別致,勝面兒就不大。
那婦人恰站在她跟前,線香滴垂下煙灰來,看著空空的繡棚,不由微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