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里噼剝燃著木柴,紅火舔著黑漆的鍋底,蕭鳶揭開蓋子,打過四遍水,白霧氤氳,面湯翻滾,餃子如江里行舟。
她覷著眼拿大漏勺舀了兩海碗餃子,一碗張婆家的,一碗給張貴,使喚蕭滽送去。
昏時漸晚,白月當空,呼口氣都覺寒涼,蕭滽先去找張貴,張貴連忙稱謝接過,又拿一尾風魚送他:“回去蒸了吃。”
蕭滽嘆口氣,拍拍他肩膀:“你還是留著自個賣錢罷。”
輒身又去香燭紙馬店,張婆喜不自勝,窮人家多過年才包餃子解饞,平日里難得吃上一回。
一陣風吹得袍擺晃蕩,他攬緊衣襟急走,快至家門時忽見暗處走出一少年,他警覺止步,待月光照上那人的臉,頓微怔,不是旁人,正是燕靛霞。
“你怎找到這里來?”他迅速恢復平靜,語氣從容。
燕靛霞扯扯嘴角:“你怎瞞騙得了我,京城里人以十言之,兩分為精怪,我隨便一問便知之甚詳。”
蕭滽也不解釋,搖頭笑問:“你師兄他人在何處?”
燕靛霞道:“他替個大戶人家收妖反被噬,正在閉門養傷,需得十日半月才能痊愈。”
蕭滽莫名松口氣,想想問他:“可飯否?”
燕靛霞不語,肚子嘰哩咕嚕卻亂叫一通。
“明了。”蕭滽打個響指,率先往前走:“隨我吃餃子去。”
蕭鳶把幾大盤熱騰騰餃子端放桌上,并著一碟白蒜汁,一碟烏醬油,一碟紅辣油及一碟子酸醋,聽到“噶吱”推門聲回頭望,愣了愣,笑著迎上去:“是燕生啊!許多日未見呢。”
蓉姐兒也興奮的圍著燕靛霞轉了兩圏:“燕哥哥,燕哥哥!”
燕靛霞不落痕跡地瞪了瞪她,“妖孽,過些日師兄就來收了你。”他在心底說。
蕭滽挺同情地看著小妹,若她真是妖,絕對是妖群里最傻最呆的那只,暗嘆一聲,上前牽起她的手:“去吃餃子了。”
幾人圍桌而坐,餃子皮光滑豐彈,餡肉油水很足,又燙又香,皆吃得狼吞虎咽,蕭鳶把碗里的餃子搗成兩半,一邊撒熱氣,一邊喂蓉姐兒。
蓉姐兒小嘴鼓鼓地,很高興地看著燕靛霞,燕靛霞索性半側身子,留個背影給她。
蕭滽半碗餃子下肚,動作漸慢,他開口問:“那趙府里可氣派?”
蕭鳶頜首笑道:“尚書府自然不差的,老夫人也大方,剛見面就給賞了一吊錢。”
“是吏部尚書趙正春府上麼?”蕭滽想了半晌道:“那趙正春老謀深算,不可小覷。”
“甚麼老謀深算,今兒恰遇到他,看著年紀不過二十六七。”蕭鳶回想著他的相貌:“長得斯文儒雅,舉手投足十分灑脫,說起話來更有氣勢。”
蕭滽深深看她一眼:“你可是對他一見鐘情?”
蕭鳶聽得噗嗤樂了,玩笑道:“你曉得我是最歡喜這樣的斯文人,不然在富春鎮時,怎會答應嫁給那書院的韋先生呢。不過趙尚書位高權重,豈會看上個繡娘,還是個失夫的孀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