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曰:
姻配本由天定,何事欲謀強逞。
世事翻云復雨,良緣古今難逐。
趙正春坐轎回府,撩簾望天地,好大的一場雪,如絮若羽飄得四圍白茫茫,不經意看見繡娘蕭鳶匆匆走在園中,時不時拂去肩上濕漬。
他示意落轎,從侍從手里接過青綢油傘,緊步隨其后。
蕭鳶出門時只是天氣陰沉,不曾想才過一條街,空中落下雪來。
忽覺頭上有陰影遮,她抬眼,不知何時,身著緋色官袍的趙尚書,撐著一把傘走在她旁邊。
“趙大人。”她頓步見禮。
“走罷!”趙正春溫和道:“我恰閑來無事,送你一程免風雪。”
蕭鳶到過謝,總是有些拘謹,抿唇不語,只揩緊帕子加快腳足,越走越快,哪想鞋底一滑,差點跌倒,趙正春眼明手快握住她胳臂,滿含笑意地戲謔:“你怕甚麼,我又不吃人。”
“不曾怕呢。”蕭鳶臊的頰腮泛起紅暈,似兩朵桃花上臉來。
趙正春覺她又比初見時的美艷更勝十分。隨意兒問:“你打江南哪里來?弟妹皆靠你養活,又是如何謀生?”
蕭鳶回話:“原住江南富春鎮,在那開了間茶館,主以賣茶度日。”
“富春鎮?”趙正春覺得這名好生熟悉,略思忖:“沈岐山你可認得?”
蕭鳶背脊一陣發涼,佯自鎮定:“趙大人何來此問?”
趙正春瞟她一眼,把傘偏過來,笑說:“皇上要把家妹指婚與他,我總要將他打聽清楚,否則豈不誤了家妹終身。”
蕭鳶暗忖他倒是個重情之人,遂道:“沈將軍祖宅是在富春鎮,偶然見過幾次,僅是面熟。”
趙正春頜首,她個年輕婦人為度日拋頭露面,又有些姿色,想來生存不易,心底倒有些欽佩,還欲問些甚麼,卻已至花廳廊前。
蕭鳶朝他福了福身告辭,徑自往房里去了。
趙正春打著傘略站了站,半邊肩覆的雪都化了,他方才離開。
蕭鳶進房,先去隔間洗手,聽得兩個丫頭嘀嘀咕咕說話,只聽一個道:“小姐這門婚事怕是不成了!”
另個問:“怎地會不成?不是說皇上要指婚麼?”
聽前個說:“指婚的事,大老爺似乎婉拒了,嫌棄沈家三爺侍妾太多,恐日后喜新厭舊,反厚此薄彼,把小姐怠慢。”
又聽道:“我們小姐書香門第出身,那沈家三爺一員粗魯武將,本就不配。”
兩人聲音愈漸愈遠,蕭鳶拿帕子慢慢擦手,她記得前世里,皇帝還是為他(她)二人指婚,只不過后來沈岐山冒死罪也不娶。
她那時已是他第四個妾,對他心如止水。
燕靛霞睜開眼來。
房間很暖和,他聽到蕭蓉嘻嘻低笑聲,隨音望去,地央燒著鐵爐子,里面透出燒紅的炭。
蕭滽正用小鐵鏟從爐口扒拉出兩個烤紅薯,揀著一只摔打幾下,去炭灰散熱,再拈起剝開焦黑外皮,一縷白煙散開來,房里滿是一股子甜香的味道。
蕭滽咬一口,燙得舌尖發麻。
蓉姐兒撫著他的肩膀,一錯不錯盯著,咂著嘴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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