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山來給大夫人蔣氏見禮,這蔣氏約三九年紀,生的銀盆臉兒,杏子眼,其性情醇正,寬厚可嘉,且世故通明,深得上下敬重。
房里戲伶正唱玉堂春廟會一折,她和幾個姨娘邊聽邊嗑瓜子,聞得沈岐山來,忙起身至明間受他的禮,送了絹帕荷包等物。
兩人一起吃茶,沈岐山先謝她給備的那三個荷包。
蔣氏輕輕說:“曉得你粗豪性子,對她們都不上心,不過年節里,總圖個里外和順暢意才是。”
沈岐山問:“大哥不在府里麼?”
蔣氏回道:“一早就乘轎出去了,只留管事在門首接拜帖,晌午定會回來,已曉那時有官兒來拜,你可是尋他有事?”
沈岐山搖頭:“不過隨口一問。”
蔣氏看著他笑:“你大哥這數日很怒你,可曉得為甚麼?”
沈岐山語氣淡然:“曉得,為皇帝指婚趙家小姐一事。”
蔣氏道:“你可把他氣狠了。他最重功名利祿,門楣光耀,把這次指婚看的極重。不過那趙家小姐我也頗知一二,是個聰敏智慧有教養的閨娃,相貌更不必說,她配你呀,你也不屈!”頓了頓接著說:“你也老大不小,趁還在京時娶妻生子安定下來,否則哪日再得征戰討伐,可又把這事耽擱了。”
沈岐山沉聽不語,直至福安來稟馬已備好,他才告辭出來。
騎馬過市來到嬉春樓頓住,熟門熟路直上二樓雅閣,伙計推門打簾,里已坐了五人在談笑,分別是兵部右侍郎丁玠、左侍郎張仁,五軍都督府的二三品將軍李綸、汪俊及顧佐,皆是京城一起長大的發小,說話多沒個顧忌。
李綸吃酒,看他進來戲謔道:“怎日上中天才來?可是昨夜操得腰骨難撐起榻?”
一眾哄笑,顧佐起身把座讓給他,沈岐山坐下執壺自斟酒,再一飲而盡,皺眉叫進伙計:“一群娘們喝的酒,拿壇汾酒來。”
“還不都為等你。”丁玠離門邊近,接過伙計送來的汾酒,給眾人碗里滿上。
汪俊眼尖,瞟見沈岐山端碗時,一抹金燦燦閃過,伸手扯開他的袖管,嘖嘖咂舌:“怎帶著五彩福繩,你鐲子呢?丟了?可惜那上好的玉。”
沈岐山吃酒笑道:“給個娘們扒去了。”
張仁追問:“哪個娘們?府內的艷妾,還是府外的花柳?”
李綸搶著話道:“府里無可能,要扒早扒去,何等至現今,府外也沒聽他往青樓楚館去。丟就是丟,說來丟在哪里,我等去撿。”
沈岐山再倒酒:“我何時打過誑語,那小浪婦兇得很,把我身上最值銀子的兩件皆扒去。”
丁玠拍他肩膀哂笑:“可見你那烏甲將軍不好使,好使的話,哪有余力去扒那些玉翠玩意兒。”
沈岐山把碗里冽酒朝他面門一潑,丁玠側身躲閃,嘴里還狂:“你潑我有何用,要盡數潑給娘們才猛,我恰新得了幾顆大力回春丹,可送你一顆。”
眾人捶腿拍掌,笑出鵝叫。
他們這廂葷話不斷,卻哪里想得隔門有耳,皆被人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