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計緣所料的那樣,不管是不是有人扣住了祝聽濤的傳訊符,此前大半夜斗法引起的動靜已經驚動了仙霞島的高人。
嗯,實際上驚動的也不只是仙霞島的高人,梧桐洲上也有一些修行宗門,動靜同樣驚動了他們。
不過相對于仙霞島,澗云國附近的一些修仙宗門少有什么大宗,那斗法的動靜甚至牽動星月光輝使夜空化為整片火紅,一些修士甚至嚇得不敢過來,而一些想要追查真相的,也會在接近之后被仙霞島的修士勸阻回去。
斗法之地的所在,足足數百名仙霞島修士圍在了這里,全都落在了已經焦褐化的大地上,在簡單的見禮寒暄過后,祝聽濤作為親歷者,由他來講述一切比計緣更為合適。
從假冒仙霞島修士之人出現,到后面追擊變成伏擊,再到計緣與犼以及獬豸的相繼現身然后展開斗法,直至最后的結果。
而對于計緣為什么會在這里,祝聽濤也做出了解釋,是計緣在仙霞島大挪移陣開啟之前來正好來拜訪,而祝聽濤則私自留下計緣請其相助。
“掌教真人,諸位道友,前因后果就是如此。”
獨孤雨一直靜靜地聽著,期間也一直在觀察著計緣和獬豸,只不過他們二人前者蒼目無波,后者也并無什么表情變化。
“如此說來,確實是計先生和獬道友出手相助,才保祝師弟無恙,只是沒想到竟然能引出聞所未聞的古之兇獸……”
計緣輕輕點頭,一雙蒼目在外人看來并無眼神的游離,也看不出他的聚焦何處,但實則計緣視線一直在觀察著仙霞島的其他修士。
首先掌教獨孤雨絕對不可能背叛仙霞島,否則計緣相信對方絕對有不止一種辦法將他計緣定義為覬覦鳳凰之人,哪怕祝聽濤有意見也沒用,且也更容易讓鳳凰著道。
雖然之前已經見禮過了,獨孤雨這會還是向著計緣和獬豸再拱手行了一禮,這次計緣和獬豸輕輕拱手,算是不傲慢地受了這一禮。
“其實計先生來仙霞島,鄙人作為仙霞島掌教,其實還是有所察覺的,只不過……”
計緣看了祝聽濤一眼,后者眼神在看著其他地方,令計緣嘴角微微揚起,顯然祝聽濤這會十分不好意思,那也就說明其實最開始祝聽濤就已經將他來訪的事告訴掌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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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什么?”
計緣這么問一句,獨孤雨則面帶微笑地看向獬豸。
“只不過這位獬道友是如何出現的呢,莫不是本就處于梧桐洲?又恰巧出現在計先生與犼斗法之刻?”
獬豸也咧嘴笑了,也難怪這仙霞島掌教懷疑,換成他也會多想,因為這事,可能本來信任計緣的,反倒對計緣有所懷疑起來。
“哈哈哈哈,那死狗一般的東西也算是和計先生斗法嗎?不過是被攆著打罷了,至于我,獨孤掌教不必多慮,鄙人獬豸,不過是計先生手中的一幅畫罷了!”
向來在私下“計緣”前“計緣”后的獬豸,卻在此刻維護起計緣,甚至有意抬高他的形象,并且在說完這句話之后,整個身形還是慢慢變化收縮,飽滿的心態慢慢虛化,在微弱的光影變化中色彩也在褪去。
最終,獬豸的身軀越拍越扁平也越來越微笑,制止光影收縮化為一幅畫卷,并且緩緩飄到了計緣的手中。
計緣其實也是略感詫異的,他從沒想過以獬豸的高傲會主動于此刻的情況下做這種事,但以計緣的應變反應,當然也不會有什么激烈變化,只是將獬豸畫卷拿在手中,看著在來此之后首次失態的獨孤雨。
“獨孤掌教,獬道友就藏在計某袖中,所以即便是祝道友也未曾看到獬道友同來。”
不光是獨孤雨,仙霞島的高人們全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計緣手中的獬豸畫卷,剛剛獬豸展露的氣息之強大,比之所見過的天妖都猶有過之,而聽聞祝聽濤的描述,此前獬豸妖軀更是強悍異常,一吞威令犼無所遁形。
這樣一尊妖修,不管是不是上古神獸,都絕非世間任何一人可以忽視,但他……居然是一幅畫?
‘這怎么可能?’
“請獨孤道友過目。”
計緣十分大方地將獬豸畫卷遞給獨孤雨,后者小心地接過去,查看著手中的畫卷,一邊同樣震驚的祝聽濤和幾位近一點的仙霞島高人也湊過來查看。
薄薄的紙,其上獬豸妖軀雖然生動,但確實僅僅是畫上去的,并且此刻連妖氣都一絲也無了,而且這絕非變化之法,雖然世間有許多神奇的變化妙法,但什么是變化什么是本來面目在他們這等道行的仙修面前還是能察覺出一些。
反而是此刻面對獬豸畫卷,兩相比較之下,讓仙霞島高人們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先前看到的豪俠模樣的獬豸,才是一種變化,是這張畫卷變化而成。
“多謝,計先生解惑……”
獨孤雨將獬豸畫卷還給計緣,心中卻依舊難以平靜,他對計緣當然不缺乏了解,實際上當今仙道各門各派,只要不是長期封山的,已經很難有沒有聽說過計緣的了,甚至就算是一些修行世家小門小派也多少略有聽聞。
而一些清楚計緣的人更是知曉,除了法力通玄,計緣好美酒,喜弈棋,書法和丹青同樣是一絕,音律方面只一曲《鳳求凰》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仿若天下無對。
這種情況下,很難不讓人聯系到這獬豸畫卷是不是計緣的丹青妙筆造就的。
計緣收回獬豸畫卷,仙霞島的修士認獬豸畫卷就好,他輕輕一抖畫卷,煙絮升騰法光流轉,獬豸再一次化為人形,出現在計緣身旁。
“好了,想來諸位道友是不會懷疑我怎么來梧桐洲的了,其實我與計先生不過是來送一下書,還有很多地方要走,我看祝道友此前的提議不錯,就讓計先生吹奏一曲,若能讓鳳凰現身最好,若是不能,我們也無能為力。”
獨孤雨看向祝聽濤和其他仙霞島修士,然后看向計緣。
“對計先生有所懷疑,是獨孤雨之過也,皆因今夜聽聞實在駭人,若是計先生愿意的話,那么有勞先生吹奏一曲了!”
計緣微微點頭。
“來此之前,計某便已經答應了祝道友。”
祝聽濤看向遠處山頭,伸手一指道。
“計先生,那邊山頭尚有一棵梧桐樹無恙,就去那邊吹奏簫曲吧。”
“好,便去此處。”
計緣沒有意見,仙霞島修士自然也都沒有意見,一眾修士紛紛御風駕云而起,不消片刻就已經飛至遠山梧桐樹下。
雖然僅僅是幾天而已,但仙霞島修士已經在第一時間將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后面再尋鳳凰就只能靠不斷消耗時間慢慢來了。
不過連鳳凰翎羽都用了出來卻還是沒能找到,或許是鳳凰自己在躲著。
在此前斗法的時刻,能逃的鳥獸就已經全都逃離了此處,所以此刻的梧桐樹下,在一眾仙修落下之后就很快安靜了下來。
處于樹下這一小塊區域的,除了計緣和獬豸,也就只有仙霞島掌教獨孤雨和祝聽濤在內的少數仙霞島高人,而計緣認識的那幾位長老則只有一人站在此處,其余的要么還在仙霞島上,要么離得較遠。
在計緣從袖中取出洞簫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他,在他定神之刻,心中回憶的是那書中世界里,海中梧桐樹上,真鳳丹夜起舞鳴歌的景象。
‘也不知這仙霞島口中的神鳥,會不會欣賞此曲。’
計緣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隨后微微閉上雙目,將嘴唇放到了洞簫上。
“嗚咽”
婉轉又悠遠的簫聲響起的那一刻,就好似無視距離般傳遍四方,簫音一起不論是誰,都放下了心中的急躁,被一種淡淡的寧靜感包圍。
曾經完美吹奏過《鳳求凰》的計緣在此刻再無初次吹奏這一曲的緊張,只是順著心中所悟,道境在音律中誕生,簫音或婉轉或高亢,或曲韻留長或可洞穿金石……
前曲余音未絕,后曲已然升起,所有人的神情不自覺陷入陶醉,這不是什么幻術魅惑,只是對于世間音律至美的感動。
在計緣的簫曲吹奏一半之時,天際已經翻起白肚皮,隨后火紅的朝霞伴隨著晨光浮現,只是那一抹朝霞卻逐漸化為彩霞,太陽還未升起,這天邊的彩霞卻越來越亮,越來越盛。
“嗚鏘——”
遠方傳來鳳凰和鳴,計緣簫音不絕,一雙閃爍著水光的蒼目已經緩緩睜開。
這一刻,仙霞島所有修士全都激動起來,但卻沒有任何一人出聲,沒有誰想要打斷這一曲簫音,直至簫聲的旋律到達尾聲,明媚但不絢麗的霞光已經落到了梧桐樹上。
計緣在此時輕輕放下洞簫,而那簫聲依然在所有人耳邊回蕩,久久不去。
“這一曲,可有名字?”
一種帶著磁性又透著高雅和魅力之感的聲音從枝頭響起,樹上籠罩在霞光中的神鳥無視了所有關切的仙霞島修士,只是看著計緣。
計緣手握洞簫,向著枝頭拱了拱手。
“凰道友,此曲名曰《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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