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與怯懦在心頭拔河。
顏朱安窩在鞍座里,看著兩側不斷掠過的樹梢,想著未知的將來,裹緊了羽絨服。
夜風吹著羽絨服帽子上的貉子毛,森原部落那株耀眼的燈籠藤漸漸看不見了,周圍猛的就是一暗!
過了好一會兒,眼睛適應了,才發現這夜色里并非伸手不見五指。
天上是有微弱星光的。
“睡會兒吧!等到了,就該天亮了。”
左邊傳來朱玉翠溫和的勸慰。
“我們只是過去看看,不要有心理壓力,爸爸在呢!”
后面傳來顏海成堅定的安撫。
扶著扶手往上挪了挪,見那飛禽脖子上撐起一圈橘紅色扁毛,好似雨傘一般,將夜風分開,坐在它背上的眾人立刻就感覺不到冷風拂面了。
顏朱安舒了口氣。
“這鳥兒可真機靈。”
那些明擺著的事情,沒必要硬著頭皮裝模作樣。
她沒答父母的話,起了新的話題。
知道她不想談太多,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兩口子略過之前的話題:
“是啊!這異界的鳥兒都這么聰明。”
“這可真是個靈秀的世界!”
沒有公路,沒有任何工業氣息,這個世界原始又發達,既有蠻荒的一面,也有自己獨特的文明,與地球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但我還是更喜歡我們的家。有地鐵,有飛機,有輪船,哪怕路邊一輛共享單車,都比這交通全靠飛禽走獸,通信全靠吼要好。我可以夏天去海邊旅行,冬天去山里看雪喝茶,哪怕圍著一鍋柴火雞呢……我還特別想上會兒網。”
一個月前,誰能想到呢?她竟會有這樣的機緣。
原本普通的人生,突然顛了個個兒!
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度過了剛開始的新奇,就是各種不方便了。
且不說沒電沒網,洗澡沒有熱水器,上廁所沒有抽水馬桶,比起穿越到古代,大概最值得高興的就是可以帶幾卷衛生紙……
聽得顏朱安語氣低落,英文哈哈一笑,挑了挑眉:
“等過陣子回家去,我請你們去我家吃海鮮,我家有船!管夠!”
說起來顏家三口與英文相識不久,還未聊過太多彼此的私事,聽到這個,顏朱安猛的咽了口唾沫。
在這邊,別的都還能忍,吃喝上頭,真是受罪極了!
在營地或者傭兵旅館還好,去了野外,吃喝拉撒都跟打仗一般,生怕吃到一半,被兇獸掀了碗!或者兇獸綿綿不絕之時,突然有了三急……
罷了,不說也罷。
這是真實的生活,可不是玩游戲。
與巨大的收益成正比的,是受的罪。
別看這些異能者回了地球,個個都是有錢人,在這邊過的日子,嘖嘖……
“文姐,你家真有漁船?那我們可就說定了啊!過陣子回去,正是吃海鮮的好時候!我可要使勁兒吃!”
初次見面的時候,英文以為自己要掛了,拜托顏朱安替她回家報個喪,說過她家在大連。
沒想到她家竟然有船!
“有呢!大船!”
她們英氏家族十幾年間出了好幾個異能者,想窮都窮不了,生在海邊長在海邊,家中世代都是打漁為生,有船多正常?
不過是小船換大船,大船再換更大的船罷了!
有了這個新鮮話題,五人間沉悶氣氛立刻一掃而空。
見其他四人都是內陸人,沒在海邊生活過,英文也來了興致,細細的說起了那些獨屬于漁家人的海味,聽得四人口水直流,一致決定這次回去,要先去一趟大連。
一行人說著話,說累了才心滿意足的窩在鞍座里睡覺,待到天色漸明,陽光傾灑而下,眾人先后醒來。
“到了?”
“快了吧。”
說是要七個多小時,看看表,差不多了。
“哎!好想念臥鋪車廂啊!哪怕沒有軟臥,來個硬臥也好啊!”
竇嘉言伸著懶腰,兩條大長腿往前抻了抻,痛苦哀嚎。
這么窩在飛禽背上,身處空中,雖然這些飛禽很厲害,懂得樹立法力屏障防止眾人落下去,可那法力屏障是沒有顏色的,大伙兒連起來走走都不敢,幾個小時坐下來,從屁股到脊背,全都麻了!
“總比走路好。有一次我從界門過來,落腳地離交通站遠的不得了,路又不熟迷了兩天,七八天下來,腳底全是泡!”
英文說著自己曾經的慘事,其他人卻被她的語氣逗得直想笑。
正說著呢,前頭云霧漸濃,樹木漸疏,飛禽飛到了一片暗紅色的荒石灘上空。
不一會兒,空氣猛的干燥起來,樹林里的濕潤與清新很快就被甩到了身后。
五人紛紛坐直了身子,看向視野的盡頭。
作為這個世界排名極靠前的兇地,白骨山以及被這座環形山圈著的幽魂平原名頭實在太響,培訓的時候,老師說起過無數回,說是穿過界門若是到了這種地方,多半十死無生,一定要想開點啊!
教材上只記著這是一片陡峭的環形山脈,生活著數不清的高階兇獸,并沒有配圖,顏朱安原想著這必然是一座座白色的好似犬牙一般鋒利向上的山脈,沒想到竟是這番模樣!
只見那荒石灘的另一頭,一排漆黑而又陡峭的山排成一排,山底相連,山峰尖銳如筍。
遠遠看著,就有股攝人心魂的兇悍氣撲面而來!
顏朱安屏住呼吸,心臟咚咚跳!
難怪……
明知道這事兒涉及到部落生死存亡,那些實力強大的森林精靈依然沒法穿過這片山脈。
這就是一座座光禿禿的石頭山啊!
那些植系精靈怕是沒法落腳。
想要在這樣的地方,與那些高階兇獸戰斗,只會加速部落的衰亡。
看來,那個離家出走的王,很強大?
原來,白骨山,并不是因為有積雪好似白骨一樣白。
腦海中各種念頭紛紛冒起,卻見那飛禽穿過云霧猛一俯沖,直接落到了前頭一座小山坡頂上!
“啾!”
熟悉的鳥鳴過后,飛禽停了下來。
早有等在這里的植系精靈甩出五根藤蔓,將他們卷了下來。
不是頭回遇到這種事,五人都很淡定,任由那陌生的植系精靈將自己從高高的飛禽背上卷下來放在山坡上。
雖然對方并未化作人形,看起來只是一團卷在一起的青藤,顏海成還是代表隊伍道了謝。
本想著對方大概不會搭理,沒想到那藤蔓精不但意念傳音說了句“不用謝”,還卷起藤蔓給他們指了個方向,說了王主任她們的營地所在。
不僅免費開通飛禽點,還服務周到,看來,森原部落想要解決問題的決心很是堅決啊!
再次道謝過后,五人沿著那藤蔓精指的方向,從小山坡上下來,穿過濃厚的云霧,很快,就在前面的荒石灘上,看到了一座座整齊的軍用帳篷扎在金屬拒馬樁之后。
不等靠近,就有穿著迷彩服的人扛著槍喝令止步。
經歷了好一番身份驗證,五人總算被人看著,送到了王主任面前。
當這個前幾日還面容沉靜、妝容精致、衣著得體的中年女人,滿臉疲憊從睡袋里揉著油膩膩的雞窩頭爬起來的時候,幾人差點沒認出來!
看清是他們,王主任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嘆了口氣:“秦仲平又由著性子胡來!這不是胡鬧嗎?!”
見她神情,確定那姓秦的辦事員果真是背著領導作出的這種事情,顏朱安心底的郁氣散了些,鼓起勇氣開口:
“我們聽說了這里的事,想著,也許可以幫得上忙……”
她有自知之明,沒有說她能解決這事,只想著盡一盡綿薄之力。
見她明明很緊張,甚至害怕的握緊了拳頭,還是說出了這種話,王主任嚴肅的臉一下子就軟和下來,溫聲勸她:
“如果一個國家的興衰,全都壓在某一個人身上,那距離滅亡也不遠了。你不要有心理壓力,這件事情,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也從來不是你的責任!”
森原部落的事情,她沒有義務去管,不愿意自然可以不愿意,任何一個強大的國家,都應該保護自家子民享有這種說不的權利。
國家的利益,也沒有逼迫普通民眾冒著生命危險去爭取的道理。
從前沒有過,以后也不會有。
看著王主任努力擠出的淺淡笑容,聽著她溫和的勸阻,顏朱安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眼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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